玉符山上，李乘风万幸工程部那边提前给赵老爷子打了电话。不然，明天突然袭击的话，恐怕这个案子不但要惊动岭南，甚至连赵老爷子也会被他牵连进去。

  庾宏斌独自处理着赵四已经发腐的尸体，绑了个大石直接沉到了水库之中。水库深度在正常情况下三十多米，雨季的时候最高能达到五十米，而且多年没有人来捕捞，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里面的大鱼吃的一干二净，庾宏斌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李乘风则是看着那包毒品，犹豫再三之后，把它撒到了房屋后面老赵头堆积的粪肥当中。李乘风用铁锹翻了几遍，这才来到了老爷子身边。

  “干净了？”老赵头看着李乘风问道。

  “干净了，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好在您提前得知了消息。不然，这回恐怕要出大新闻。”

  老爷子抽了口焊烟，“不用担心，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就算出了问题也会替你担下来。到时候啊，别忘了多给我烧点纸就行。”

  “以后少说这种话，不吉利，您老的命还长着呢。”李乘风说着，从车上拿出了自己那部过了水的手机和充电器。

  “老爷子，这是昨天进水的那部手机，里面我已经吹干了，不影响使用，这手机比你那部老古董信号好。”

  赵老爷子也没跟李乘风客气，毕竟自己年纪大了，要紧要忙的时候还真要给李乘风打电话。

  庾宏斌也从远处走来，在车中拿出一瓶白酒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他不是害怕，而是唯有烈酒能够除去那股难以‘泯灭’的尸臭味。

  李乘风二人没有在老赵头这里吃饭，毕竟处理完这种事之后，二人早已没了胃口。甚至说，李乘风还想着赶紧去县委澡堂去去晦气。

  接下来的几天，以王友疆为代表的凌渡县谈判方，与山岳信托栾向东展开了一番唇枪舌战。而林敏元，则是带着他的测绘人员悄悄的离开了凌渡。如今各项测绘数据已经到手，只等着凌渡答应山岳的条件之后就来建厂。

  王友疆也没想到对方提出的条件这么苛刻，如果按照山岳的要求县里面答应下来，简直就是高利贷。别说是韩波不会答应，就算是市里面得知此事也会叫停。毕竟市领导不能为了这一任县委班子的政绩，而把沉重的包袱甩给下一届。

  凌渡县维稳办，县委办公室主任王立峰敲了敲李乘风的门走了进来。

  李乘风抬头看了一眼，“王主任，今天这么清闲？”李乘风说着关闭了桌上的电脑，他正在玩着单机游戏。

  “再清闲也赶不上你，还是你堂堂李革命悠闲自在。”王立峰调侃道。

  “老王，你这是闲的没事拿我开涮是吧。”

  王立峰嘿嘿笑了两声，“刚才我看了下施工进度，基本上已经完工，再用壁纸把各个房间装饰一下即可。怎么样，你老弟还算满意吧？”王立峰说着坐到了沙发上。

  李乘风也走了过去往沙发是一坐，“王主任，最好再给每个科室配备上电脑。现如今都是互联网办公，咱们县里可有点落伍了。”李乘风说着，递了支烟过去。

  “急什么，慢慢来，下一步整个县委办公楼都要配备。”说到这，王立峰看了看房门，压低声音说道，“乘风，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国家马上要进行房地产改革，即将要取消福利分房。你赶紧想办法把那套房子转到你个人身上，到时候县里面还有补贴，房子就变成自己的了。”

  “真的假的？小道消息未必准确。”

  王立峰撇了撇嘴，“不信的话吃亏的可是你，昨天我已经把黄志强占据的那套书记房彻底给他清退了，不过韩书记倒是没有挂在自己的名下。毕竟韩书记在市政府家属院还占着一套，如果这一套挂到他名下，那边的就得清退。”

  李乘风想了想说道，“老王，我这级别按照面积也超标啊。”

  “超标的部分补钱不就完了，这机会以后可就没有了。而且成了私有房之后，可以自由买卖。”

  王立峰知道李乘风市里面也有房子，提醒他到时候可以卖出去。

  李乘风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可卿的将来考虑一下。哪怕凌渡的房价不值钱，但县委家属院可不一样，多少人削尖脑袋也进不来。到时候转手一卖，没准结婚的彩礼钱就出来了。

  “老王，这两天跟山岳的合作洽谈怎么样了？有什么内部消息吗？”李乘风改变了话题。

  一说道与山岳的合作，王立峰立马来了精神，“乘风，人家眼界高着呢，条件非常苛刻，我觉得有点悬了。而且前天的常委会上，韩书记提出由葛村志作为洽谈小组的监督，这让王友疆很不爽，当场差点没撂挑子。听说会后韩书记找他谈了话，才算勉强接受。”

  李乘风笑道，“要我说，干脆让他们走人算了，省的天天还花着招待费。”

  王立峰神秘的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人家关董事长是什么身份，这样的大个金主请了过来，哪怕没谈成也得恭恭敬敬的送走。

  人家上面有人，这可不是赶人就让人家走的事，必须要有个合理的原因才行。况且山岳那边还带了测绘人员，听说一旦谈判成功，人家还准备在咱们这里建厂。这可是好事，光是解决就业这个难题，县里面就舍不得放弃。”

  “建厂？建什么厂？”李乘风好奇的问道。

  王立峰摇了摇头，“人家也没说，估计是想看看咱们县里面的诚意。我到觉得，如果真能从咱们县建一座哪怕只是规模五六百人的工厂，完全可以在条件上退让一步。你想想，这可是现行的政绩，就算以后厂子倒闭了，那也是下一届的事情。”

  对于建厂的事情李乘风也觉得是好事，但这与他所了解的关向海可不相符。且不说谢伟国那边的提醒，就连丁薇都说她这个老舅黑的很，她爸妈以前都反感关向海。

  不过，李乘风觉得这已经与他没什么关系了，况且自己背着个处分，不管什么情况一年半载也提不上去，还是先把身体的隐患解决好再说。

  周五一早，李乘风终于等来了赵老爷子的电话。这两天他就等着办完老爷子的事，好去省城八四零医院彻底的检查检查身体。

  谢可卿已经跟她以前的老领导打好了招呼，别看可卿退伍之前只是个普通的军护，但现连八四零的院长见了可卿都很客气。

  玉符山上，几辆大卡车停在荒草之中，工人们还在切割着最后一部分有价值的设备。老爷子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奥迪，李乘风心中不禁一紧，他知道能坐这种车的人级别可不低。

  房屋门口的石桌旁，老赵头正与两名男子说着话。其中一人头发已经花白，看年龄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另外一个略显年轻，文质彬彬戴着副眼镜。

  老赵头看到李乘风走过来，高兴的站起身，“小费啊，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小李子。”

  老赵头说完，招呼着李乘风过来，“小李，这位是科工委费副主任，那位是张秘书。”

  这一下有些出乎李乘风的意料，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位副部级大员，这几天李乘风也浏览过科工委的门户网站，知道有一位副主任叫费明。

  李乘风赶紧伸出双手，“领导好，我是县里维稳办的，叫李乘风。”

  费副主任面带微笑与李乘风握了握手，对着旁边的中年男子说道，“老张，你先陪赵老说说话。”说完，看着李乘风接着说道，“年轻人，咱们去那边走走。”

  李乘风明白可能有些话不便让赵老爷子听到，客气的点了点头，“那边的风景不错，领导请。”

  两个人走的不快，费明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叫~？”

  “李乘风，木子李，乘风破浪之乘风。”

  费副主任点了点头，“你跟赵老认识多久了？”

  听着费副主任这么尊敬的称呼老赵头为赵老，李乘风颇为吃惊，“我跟老爷子认识有几年了，今年我调来凌渡工作，我们爷俩接触的比较多。”这一点李乘风倒没说谎，以前登山的时候就认识了老赵头。

  “小李啊，那你可知道赵老的过去？”

  “嗯，知道一些。”

  费副主任感慨的说道，“赵老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不但把一生奉献给了国家，连老伴也在建设之中献出了生命。按说这样的老同志应该把他接到疗养院去安度晚年，但赵老执意要留下来。

  小李啊，赵老说你要当他的监护人，那你可知一旦得到了认可，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吗？这可不是儿戏，你一定要考虑仔细。这不是普普通通赡养一位老人，而是替国家在照顾他。”

  李乘风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费副主任，“领导，我不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其实早就有想法把老爷子接下山，只是老爷子觉得自己还硬朗，不愿意给我添麻烦而已。领导放心，我会像照顾亲人那样去照顾好老爷子。”

  费副主任颇为惊讶的看着李乘风，“你能告诉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吗？你可以直说，不必隐瞒什么，哪怕提出要求，我也会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替你解决。”费明暗示李乘风，可以适当的提几个条件。

  李乘风摇了摇头，“我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老爷子这一辈子很不平凡，令人敬重。我们爷俩经常在一起喝酒，就算国家不管我也会管着他。要说有什么要求，我只希望能在老爷子有生之年，科工委最好不要把这片土地卖掉。这片土地留下了老爷子太多的回忆，或许他临终之前，都会让我带着他来看上一眼。”

  费副主任默默的点了点头，“是啊，这里不但留下了赵老的回忆，也是我当年战斗过的地方。那时候所有人都干劲十足，如果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国际风云，或许这里已经成为国防科工的一颗璀璨明星。”

  李乘风不禁有些吃惊，“领导，您也在这里工作过？”李乘风心说怪不得老爷子一口一个小费叫着，原本费副主任当年也在这里工作过。

  费副主任目光看向了远方，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年我还是一个充满活力和热情的毛头小伙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如今却已经是两鬓斑白，步入花甲。这些老同志越来越少了，他们把青春都献给了国防事业，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曾经的付出。”

  说到这，费副主任严肃而认真的看着李乘风，“小李啊，记一下我的私人电话，如果说赵老有了什么状况，或者说提出什么要求，马上与我联系。”

  李乘风答应一声，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钢笔，记下了费明副主任的私人电话。一路上，费明像是回忆着与李乘风说起当年的建设，如今这里已经被彻底放弃，正像李乘风说的那样，费明副主任也希望能把当年的记忆保留下来。

  二人返回之后，李乘风在张秘书的指导下，正式办理了监护人手续。李乘风也是第一次知道了老爷子户口本上的正式名字，叫赵大柱。上次他看老爷子签字的时候，跟鬼画符似的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是啥名。

  李乘风本想请费副主任吃顿饭，但费副主任还要连夜赶回京都，只能就此告别。

  临上车前，费明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小李啊，这是科工委给赵老颁发的建设者勋章，我希望你能替赵老好好的保存下去。”

  李乘风一听，赶紧郑重的接了过来，“领导放心，我一定保存好。”

  费明交代完，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老赵头，微微一躬身，“赵老，我走了，回头再来看您。”

  看着费明上了车驶离了库区，老赵头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舍，“这一别，我们爷俩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老爷子，没想到您与费副主任还做过同事，以前还真是小看您了。”李乘风看出老爷子心情有些低沉，故意问了一句。

  老赵头看了李乘风一眼，感慨道，“当年小费在我们眼里还是个小屁孩，他父亲是我们这里第一任政委。不是跟你吹嘘，我要是学点文化，级别比岭南市长都高。”

  “那你就好好的活着，一定要看到我当市长的那一天。”

  李乘风暖心的看着赵老爷子，如今他们已经是没有血缘的一家人。李乘风留下来陪同老爷子吃了顿饭，并告诉他要去省城几天，等回来后再约着大头等人来热闹热闹。

  办理完老爷子的事，李乘风非但没有觉得是一种压力和负担，反而感觉是多了一份亲情。

  李乘风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安心的去省城查一查身体状况。临行前李乘风向韩波打了个招呼请了假，他没有开车，而是坐长途汽车去了省城。毕竟李乘风也不知道耽搁几天，总不能老是霸占着单位的车辆。

  李乘风可没想到，他这一走岂止是几天，差点就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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