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集市，空无一人，只有街边几家店铺挂着“正在营业”的破烂木牌，好像风一吹就会破碎一般。

  透过微微敞开的房门，看到的却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火，但此时明明正值中午。

  只有一家肉铺，直接将柜台摆在了阳光底下。

  从远处走来一名年轻男子，明明阳光正盛，却穿着厚厚的风衣。

  他似乎有什么强迫症，行走时笔直且不偏不倚地走在道路正中间，与两边的建筑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远远得，他就注意到了阳光下的肉铺，但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移动路径，继续沿着道路的中间线走到肉铺的正前方，再转了个直角弯，走到铺子跟前。

  躲在阴影中的肉铺老板注意到来人，说道：“哟，稀客，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这可都是最近刚进的货。”

  男子没有理会，默默端详着面前的各种肉块，老板似乎也知道男子的个性并没有觉得不礼貌，而是等待客人的挑选。

  左侧黑乎乎看不出形状的肉块向来不在他的选项中，而右侧看得清却呈现明显腐烂状的肉也被他排除。

  将这些剔除后，就只剩没几块肉，随后又从中挑选了两块还留着明显血迹的新鲜动物肉。

  提着打包完成的肉，男子正准备向后转身时，老板又发话了：“诶，江教授，别急着走，我这有些东西，说不定你会感兴趣呢。”

  男子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摆正了自己的身体。

  肉铺老板知道有戏，随后转身回到漆黑无比的门店里，没一会儿就提了一个黑袋子出来。

  老板站在柜台后，身处阴影微微打开黑色袋子，隐隐露出其中的东西，同时朝着男子招了招手。

  如果是别人，可能下意识就伸头过去看。然而男子面色淡漠，并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没有注意到肉铺老板的动作。

  老板只好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柜台上，而就在那一瞬，老板的身子暴露在了阳光下。

  那是什么样的奇怪生物？

  漆黑一片的身体，只能看出一个大概有一个人形，具体来说，就好像人的影子从二维变成了三维站立在原地。

  而他的脸更奇怪，没有眉毛也没有眼睛，不，准确地说有眼睛，只是原本存放眼睛的眼窝，变成了比周围颜色更深的两个空洞，

  看不见鼻子也看不见牙齿和舌头，只有两根线条组成的嘴巴一张一合能看出是在说话。

  ‘他’指着黑袋子里的东西介绍道：“这东西可稀奇啊，你之前还找我要货来着。顾客就是上帝，这不，我给你弄来了。”

  男子伸手将黑色袋子完全敞开，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一块长长的骨头，还有血肉附着在上面，细看好像还在轻微蠕动。

  他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掀起了一阵波澜。

  这是真的人骨！

  肉铺老板诱惑道：“为了搞到这东西可不容易，要知道好多贵族想要拿去熬汤，我可是特地留给你的。”

  男子冷漠地问道：“多少？”

  老板知道这生意差不多成了，回答道：“两枚。”

  “银骨？”

  “怎么可能，江教授就别开玩笑了，当然是金骨。”

  两枚金骨，这价钱实属昂贵，倒不是付不起，只是太不划算。

  于是江城子反驳道：“两枚金骨？不让我开玩笑，怎么你自己开起玩笑了。”

  老板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你要知道，人类越来越少，能弄来一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一百五十银骨真的不能再低了。”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五十银骨。”

  老板似乎有些生气，双手用力拍在柜台，将脸伸到他面前说道：“你别欺人太甚！”

  人？真是讽刺的笑话，

  从他口中传来浓烈的臭味，男子依旧保持着冷面，盯着面前的两个空洞，心中冷笑道。

  他退了一步减轻那股味道的影响，伸出自己的手掌，摆着手指说道：

  “第一，你这跟骨头差不多只剩个骨头，我熬个汤恐怕都没多少肉味。”

  “第二，以人类的繁殖能力，现在的人类恐怕只多不少，只是都藏起来了。”

  “第三，贵族要想吃人肉，自然有比你渠道多的肉铺提供，哪怕你免费送都不会搭理你。”

  “第四，人肉好吃、营养高只是你们肉贩子炒作起来的，据我所知，大多数的评价都不高，吃人肉只是图一个新鲜感。”

  “第五，你这是不是人骨都还不一定，就算是人骨，估计也是从战场废墟扒出来的，完全不新鲜。”

  老板看着江城子准备伸出第二只手的时候，实在受不了，赶忙制止道：“师傅您别念了，五十就五十！”

  他不是受不了，而是男子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要是让其他顾客听到了，更卖不出去了。

  “再减10枚吧。”

  明明看不见肉铺老板的表情，但他的脸似乎更黑了。

  男子打了个哈哈：“开个玩笑，不幽默么。”

  他脸色淡漠，看不出幽默的色彩。

  这回轮到肉铺老板沉默了，然而男子的身后突然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噗哈哈哈哈。”

  男子瞥了一眼身后又一团纤细的黑色人形阴影，从“她”声音能大概分辨出是女性。

  男子在心中纠正道，不，或许雌性更为合适。

  他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动静，接过肉铺老板打包的人骨，转身离开。

  依旧是先走到道路正中间，再沿着道路的中间线朝前走去。

  身后的娇小人影依旧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那悦耳的声音从中发出只让人觉得违和，只不过男子已经习惯。

  “老师，为什么买人肉，你不是说他不好吃么？还是说老师人肉的味道产生了兴趣，可是老师作为最着名的人类学家，怎么可能连人肉的味道都不知道呢？”

  “收藏。”男子只是冷冷地回应道。

  “真的么？”

  娇小的阴影快步跑到了男子身前，抬着头仿佛要从男子脸上看出些什么。

  男子眼神冷淡地低头瞄了一眼，随后绕过她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真的么？

  那不重要，但至少要让‘它们’知道这是真的。

  它们，一群有着人类轮廓的非人，自称为人，但对人类抱有绝对的敌意。

  而男子名为江城子，货真价实的人类，22岁。

  今天已经是他生活在这个非人世界的第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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