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

  黎明前夕。

  城中最高的一栋建筑，坐落在云城城南的中心地段，四周大街小巷阡陌纵横，位置得天独厚。

  平日应是车水马龙，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然此刻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建筑顶楼，一侧雕花的窗棂大开，夜风呼啸而过，掀起垂坠的轻纱，拂过月袍男子颊边的细发，又倏地溜走。

  谢霄侧眸，盯着前方站在窗前女子似要乘风而去的背影。

  女子身上的草木香此刻尤为清晰，回荡在顶楼的每个角落。

  他听她的意见，丢下赈灾的队伍和她单独行动，快马加鞭一夜，终于在天光破晓之前赶到了云城。

  没有打扰守城的士兵，也没有拜扰云城的郡守。

  进城后，女子就直奔此处而来。

  然后就这样已经站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

  他明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潜意识的竟然是不能打扰她。

  谢霄失笑的摇摇头，最后在白狼虎视眈眈的目送下，退后两步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累了……

  歇歇。

  反正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护她。

  他不是圣人，只能力所能及的护一护自己想护的人。

  李娇娇站在顶楼大开的木窗前，双手扶上雕花的横栏，汹涌的木系异能借助这栋城中最高的建筑物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以潮水上岸姿态，席卷四方。

  稀里糊涂的奉旨赈灾，一路上被埋伏刺杀，加上她图一进城就发现的异样。

  李娇娇被彻底激怒了。

  拿一城人的生命为代价，背后的人万死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怒。

  胸中激荡的同时，异能更是一浪比一浪高。

  春风拂面的感觉，久违的出现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中，汹涌古荡。

  这一刻，许许多多难以入睡的人，都感觉胸中压抑堵塞的大石轻轻被撬动了一丝。

  睡梦中的众人，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濒临鬼门关的人，收回了踏出去的一只脚。

  或许，他们的救赎会来。

  起风了。

  春风拂面吹散了连日的燥热。

  这其中感受最深的当属同样身处顶楼的谢霄。

  他抬眸，看向窗口的人，她发丝裙摆飞扬，背对着他。

  他记起来了，是那日在他体内一闪而逝他来不及抓住的感觉。

  尽管没有抓住，但是他记忆深刻。

  一经勾起，再难忘怀。

  谢霄起身，双手握拳藏于袖中，来到屋内一处壁画前细细打量，很是用心。

  李娇娇收手，转身，身后之前放双手的地方被风一吹，赫然出现两个凹陷的坑。

  木窗的横栏被大力粉碎后被风吹散了。

  “谢大人，走吧，换个地方转转。”清冷动听的声音在空旷的厅中响起。

  不带一丝感情。

  谢霄回首，笑达眼底，“想不到云城竟然能看到太傅大人的画作，一时之间竟失了神。你想去哪里转转？”

  李娇娇再次转身，脚尖一点就从先前立足的地方跳了下去，声音清冷无波：“城西，你可以继续看，我自己去转转。”

  谢霄失笑，脚尖一点跟着白狼的身后也跳了下去。

  两人一兽同时落地，李娇娇翻身上狼，轻拍狼脑袋：“西南。”

  白光一闪，消失不见。

  谢霄：……

  李娇娇此刻没有限制小狼的速度，谢霄骑马追不上，自然会换上轻功。

  她因木系异能的特性，在徒一靠近云城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她原以为，云城的瘟疫是因为干旱影响收成，人没有吃的，死掉的人多了，天气热导致腐烂，细菌感染引发的瘟疫。

  或者是干旱影响收成，老鼠没有吃的，全部出来出来找吃的，引发了鼠疫，人类或感染鼠疫或直接吃了老鼠感染，引发瘟疫。

  但是如今看来却不尽是，这场疫情她在其中看到了人为控制的痕迹。

  其中的关键应该就是城中的西南地区。

  死气沉沉的城池里，安于一隅的西南角，仿佛与其格格不入。

  当然要去看看。

  ……

  清晨。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云城的街道上依然空无一人。

  云城的城门其实关闭很久了，在城中刚开始有人准备要逃荒的时候，就被关上了。

  云城的人，没有一个能出去。

  不知道是什么人守住的城门，但凡硬闯的人，都被杀了。

  说是城中有了瘟疫，上头有令不能出城。

  起初人们是不相信的，身边的人都好好的，除了干瘦无力，没吃没喝。

  没有其他的状况。

  他们不信守城的人，但是郡守出来了，他告诉众人，已经上了折子，朝廷会有赈灾的人和粮食还有太医下来。

  让众人不要惊慌。

  郡守是多年的老郡守，很得人心，虽然对于此次强势杀了闯城的人不是很赞同，但是也明白事急从权。

  有人想熬一熬，熬过去就好了。

  总比逃荒死在路上强。

  会有人来救灾的，还会免除后面赋税。

  众人留下了。

  甚至有人以为瘟疫是谣传。

  那时候死的人不多，就算是死人了也以为是饿死的。

  但是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有吃的人也死了，全家人都死了。

  众人才意识到恐慌。

  这时候就算是郡守也不顶用了。

  他们只想要活着。

  乘夜翻墙头的人大有人在，普通百姓亲眼看着，抛上城墙的绳索没有被砍断。

  他们的心跟着提起来，有人上去了。

  第二个人也上去了。

  一直到上去了好几个人。

  城墙上也没有动静，他们本该高兴，但是他们又慌了，白日长枪将硬闯城门的大汉定在城门口的一幕谁也没忘。

  百姓盯着墙头，没有人敢继续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冒出了猖狂的笑声：“哈哈哈，把他们扔下去！”

  城墙上出现了一排长枪，然后是一排脑袋，领头的人不是郡守，是陌生的面孔，像是凶残的土匪头子。

  随后上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扔了下来，摔的砰砰响，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人们回家了，听天由命。

  没有吃的了，也没有水，有瘟疫，出不了城。

  人终有一死。

  来世选一个没有灾情的地方投胎。

  ……

  清晨。

  云城西南角。

  没有鳞次栉比的街道铺子。

  没有热闹的早市。

  普通农户的住宅，看上去并无不妥之处，几处飘出袅袅炊烟。

  远远看去，以为是在集中焚烧尸体。

  这个现象，在整个云城，随处可见。

  只有走近了的人才知道，是在做早饭。

  李娇娇和谢宵走在城西的一条条街道上。

  “大人，您的赈灾粮什么时候到？”李娇娇目不斜视，踩着地上的石灰粉，一步一个脚印。

  谢霄沉吟片刻缓缓道：“我们从京城出发，距离最远，按理说赈灾粮已经到了才是。只是……”

  只是除了他们现在所在得西南地区，其他地方死气沉沉。

  根本就没有放粮的动静。

  “我觉得应该也是到了，让暗处跟着的人，都准备一下，明日设粥棚怎么样？”李娇娇停在一个阔气的府门口，回身看身旁的男子。

  眼神清冷无波。

  “我顺便将治疗瘟疫的药放在粥里，一并进行即可。”

  谢霄轻声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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