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出生于大千界，是土生土长的土着，与真界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设想了种种可能，最后只能将问题的答案锁定在老师身上。

  几个月以前，快要消散的魂体，曾笑着说他只剩这点骨头渣子还有些作用。

  原本林萧认为那只是戏言，现在却不敢这么想了。

  雷兽一族以黑色的雷石为食，老师又让自己用他的骨头泡水喝，显然这是共通的。

  这么做是为了气，为了石头上那股莫名流转的气机！

  想通其中的关联，林萧狠狠一握拳，随后将三块大石头连同小石子，一起摆在桌上。

  她缓缓闭上双眼，又在瞬间睁开，身上的衣摆无风自动，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在雷兽的族地使用望气术，暗中又有老王兽等人的窥视，存在暴露身份的风险。

  可面对当下的情境，林萧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不解决雷乾身上的问题，不好现在就走。

  即便雷兽一族大概率不会把锅丢给她，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林少主做买卖讲究顺其自然，随心而动。

  她不会强出头让自己为难，也不会在有可能解决问题的情况下，让交易的最终效果大打折扣。

  咔咔咔！

  纤细的手指不断飞舞，轻轻点在黑石身上。

  有望气术的加持，原本阻拦神识窥探的屏障，轻易就被林萧找到了豁口。

  “夺运！”

  她暗喝一声，五指弯成爪状，闪电般抓向泛起丝丝裂痕的黑石，于裂口处擒获了两道青气。

  夺运，是萧氏望气术的最后一式，林萧也只用过一次。

  在大周的王脉祖地，她曾抓过一条气运化成的小龙，并最终掐断了人家的尾巴。

  眼前的青气，明显不是气运一类，也不存在丝毫灵智，只是两股看似寻常的气。

  这是什么东西？

  打量许久，林萧摸不准手头上到底是什么，或许属于某种特殊的能量。

  但可以肯定，雷兽吃雷石，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正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用附有神识和望气术的眼睛，扫向指节大小的灰色石头。

  “噗！”

  只是一道余光，都没来得及仔细观望，脑子就像被人重重锤了一击，鲜血猛喷而出。

  发现灵台有失控的态势，林萧艰难挪开视线，不得不用指尖的青气来转移注意力。

  随后，快速取出一个干果，用夺运中的附灵之法，将青气强行附着在干果上。

  做完这些，她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即退出了望气的状态。

  刚刚那不经意的一瞥，后果着实可怕，颇有种蝼蚁窥天，遥望宇宙深空的渺小无力感。

  不可视，不可辱！

  意识完全湮灭，只凭这么点残骨，就差点让林少主当场领盒饭。

  而且还是被动防御，无差别的杀伤。

  “咳，咳，老头子，您可真是个十足的怪物啊！”

  林萧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很自然地生出些许后怕，但完全抵不过心中的惊悚。

  她的老师，貌似强得离谱，恐怕不会弱于师母。

  这么看来，纵使老头子有拐骗人家大小姐的渣男嫌疑，本身应该是个超级猛人才对。

  还有萧家的望气之术，也不像小世界能有的货色……

  萧家祖上，是怎么得到的？

  一个问题没解决，反倒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疑惑。

  林萧揉了揉昏沉发胀的脑袋，取出一堆灵石和大补的灵物，当场开始吸收。

  她一入定，原先平静无波的识海，渐渐沸腾起来。

  之前来不及处理，被搁置填充在这里的修为，开始有序地朝着阵图中央进发。

  一股股来自各方的涓涓细流，最终汇成洪流巨浪，以势不可挡之态注入阵基。

  而这些洪流之中，最大的那一股是才进来的，属于雷兽一族，其次才是老苏等人的反馈。

  洪水汹汹袭来，长出四道叶片的道种，不停在阵图上面穿梭跳跃，宛如受惊的小兽在躲避着什么。

  又仿佛畅游在洪流之中，想借助水势洗刷自己的身躯。

  咔！

  经过不停游动，修为化成的汪洋大海中，一声轻不可闻的动静之后，三道叶片从道种身上脱落。

  叶片掉下便立刻不见踪影，像是跟随水流一并融入阵基。

  等波涛退去，只剩一片叶子的道种，终于停下窜动的脚步，站在阵图的坤位朝正中远眺。

  它跟个小人一样左看右看，似乎在观望那三道叶片到底有没有被阵图吸收。

  最终，确认叶片再也不会出现，道种抖了抖自己的小身板，一蹦一跳地回到原点，扎根于阵图中央。

  识海重归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不是道种明显变了样，差点成为秃头，林萧也会以为刚刚的那一幕是错觉。

  她全程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心中的感觉比拿出骨头渣子的时候，还要复杂。

  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林萧并不知道，可能很长，或许只在短短一瞬。

  眼下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可刚刚那场无形的争锋，却让她弄清楚了至少两点。

  第一，道种这个小东西有自己的情绪，失去了三片叶子，不仅没有失落，反倒欢欣雀跃。

  行为上面，还带点贼眉鼠眼的特质，也不知道随了谁！

  第二，老师是个实打实的老怪物，不可以常人的道德和三观视之。

  他帮助自己凝聚道种，但也在那个时候留了后手。

  这种后手应该和骨头渣子一样，不是主动触发，而是一种被动的手段。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如果‘学生’不堪造就，是个贪图享乐耽误修炼的庸才，也许用不了多久，老怪物会重新回到世间。

  想到这里，林萧直接拿过桌上的小石头丢进杯子，倒上满满一杯酒。

  吸溜！

  一口喝干，觉得不过瘾，她又倒了一杯。

  做老师的是个老怪物，当学生的也不是什么善茬！

  林萧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哪怕刚才那一幕能证明，自己被算计了。

  失望，愤怒什么的，统统没有。

  怎么说呢，她打心底觉得，这样才正常的。

  没有任何一个老怪物是善人。

  在这个世上，连父母都不一定会全心全意为子女打算，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凭什么对你掏心掏肺？

  难道，仅仅出于一个师生关系？

  吸溜！

  第三杯下肚，林萧的思维越发清明，发现用骨头渣子泡酒，别有一番滋味。

  她并不担心骨头渣子上有什么算计，以胜利者的姿态，喝得毫无顾忌。

  因为绝强者，都有自己的风骨和气度，否则他们到不了那个高度。

  如果怪物老师一开始就打着夺舍重来的目的，后面根本就不会有小菜鸟什么事，在禹州的时候，‘女装大佬’就已经新鲜出炉了。

  恰恰是这个后手的出现，更能彰显出老怪物的气度和脾气。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将自己追求一生的东西给个小菜鸟，却不能忍受道种最终埋没在庸才手中。

  这，便是后手的由来。

  咚！

  喝完最后一杯，林萧把杯子重重一顿，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角。

  关于道种的归属，师徒间的争斗，以学生的胜利告终。

  从今往后，只剩一片叶子的道种，真真正正属于她。

  【呵，老师，你输了，我会好好照看师母的，您安心在下面待着吧。】

  当然，林萧敢喝骨头渣子泡出来的酒，除了相信自己的判断之外，师母的存在也要占很大一个比重。

  师母，毫无疑问是一位绝顶强者，能被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看上，老头子的人品是有保障的。

  两人也许立场对立，但性情和脾气肯定相投。

  品性低劣的校霸和高冷学神成为一对，只会出现在小说里面。

  笃笃！

  “小姐，您休息好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的声响，打断了林萧的神游。

  她快速收起桌上的东西，缓缓走了出去。

  然后就看到，吴破云一行人苦着个脸，和雷乾坐在了一起。

  有意思！

  林萧心中暗笑，显然不止她一人发现了雷乾身上的问题。

  让乾界的人跟着上课，就是雷兽一族的探路之法。

  “林小姐，您……”

  “没事，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林萧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放轻松。

  她并不在意上课的学生是几个人，反正都一样教。

  但这话才说完，吴破云和穆灵等人，乃至雷乾都跟看鬼一样看着若无所觉的某人。

  “不不不，林小姐，我是想说，您刚刚突破了吗？”

  突破？

  林萧登时一愣，仔细查看了一番识海之后，微微摇头。

  阵图吸收完那些修为，只比以前多出几分圆润厚实的感觉，并没有其他改变。

  凝结金丹，必须先碎基再成丹，阵图完好无损，突破个锤子。

  “没有，我还是筑基修士。”

  吴破云：“……”

  空气陡然凝固，小课堂一片安静。

  筑基？

  世上还有体泛金光，无形中能散发道韵威压的筑基修士？

  吴破云一百个不信，却只能默默低下头。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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