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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秋白与秋葵


“嗯,没事,”秋教导员笑了笑,拍了拍苏冥的肩膀,“我平时也没跟谁说,哪怕是看心理医生也没提,直到今天看到你,就有种分享的冲动,或许就是同病相怜吧。”

  “如果秋教导员愿意分享,我很乐意倾听和交流。”苏冥同样有这种感觉。

  “那就别教导员教导员的了,”秋教导员笑道:“叫我秋白,或者老秋都行。”

  “行,老秋,叫我小六。”苏冥也不喜欢客套。

  “我之前不抑郁的,甚至在一年前,我对抑郁症都有些刻板的偏见,”老秋苦笑,有些凄然,“就跟一些不了解的人一样,以为就是个情绪问题,要么人太敏感脆弱,要么闲得慌。直到得知我妹妹患上双相,我也确诊了抑郁,才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心理问题,而是真正的精神疾病。”

  老秋叹了口气,被海风吹得有些粗糙的黝黑的脸上尽显沧桑和疲惫,随着舰艇的摇晃,他的思绪也开始飘远。

  “小六,你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怎么才算幸福呢?”老秋扭头询问苏冥。

  “没法说,”苏冥笑了笑,“幸福是很私人的东西,对每个人而言,标准都不一样,没有比较和参考的意义。”

  “同样的,痛苦也是,哪怕是同样的经历,不同的人感受到的痛苦也不一样,所以比惨是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当然,我不是说秋哥你怎么样。”苏冥又补充了句解释,没有恶意。

  “我知道,”老秋点点头,笑了笑,“小时候,我就开始思考,对我,对我妹妹而言,什么是幸福,什么算痛苦。”

  “我比我妹妹大四岁,在我六岁那年,我爸在工地上出了事,人没了,赔了一点点钱,被一帮所谓的叔伯亲友,借着帮办后事,挥霍而空,热闹过后,啥也没留下。”

  “我妈没读过书,脑子也不算灵光,为了养活我们兄妹俩,跟人去了南方打工,从此杳无音信,这么多年了,是死是生都不知道……”

  听到老秋的童年悲剧,苏冥很能体会那种绝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什么人能依靠,我和我妹,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她远嫁到了山东,但也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家庭,本来就够呛,再加上我们俩,日子那叫一个艰难。”

  “姑父一家上有老下有小,他很辛苦,虽然没给我们好脸色,但也没有赶我们走,还保证了基本的吃穿用度和上学,所以我和我妹都感激我姑一家。”

  “都是善良的人,只是生活太难了。”苏冥感慨地附和一句。

  “是啊,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长大一点,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供妹妹读书。”

  “但在学校的日子不好过,没爹没娘,老是被人嘲笑,欺负,欺负我自己就算了,还欺负我妹妹,我忍不了,所以小学时经常跟人打架。”

  说到这,老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对于他军人的身份来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苏冥却给他竖了大拇指,认同他当时的行为。

  “到了初中,我就改变了想法了,要做个不被人欺负,也没人敢欺负我妹妹的人,所以想当兵,但当兵也不容易,就铆足了劲学习,成绩慢慢上来了,高中还不错,高考考上了军校,大连那边的舰艇学院。”

  “算是出息了,我姑很高兴,可好日子没过多久,我毕业后刚下部队,我姑就查出了癌症,一年不到,人就走了。”

  苏冥抿嘴,心里难受,这经历跟他何其相像,都是命途多舛的人。

  “不好受,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就只剩我妹妹了,姑父那边,每年都寄钱给他们,算是偿还恩情吧,亲情实在是算不上。”

  “但我没想到,我妹妹她同样经历着风雨,甚至比我经历的苦痛还要多。”

  “我大她五岁,升初中后,以前因为我不敢欺负她的人,开始变本加厉,她上初中,我又去了高中,然后大学。她大学读的是卫校。”

  “她从小就温柔乖巧,不惹麻烦,受了委屈也不跟家人说,怕给家人添负担,尤其是怕影响我读书高考当兵。她从小学甚至到大学,都一直遭受着各种霸凌,工作上也各种不顺和挫折,可她从没让家里人知道。”

  “哪怕她因此患上了抑郁症,后来又从抑郁恶化转为了双相,也一个人扛着,一个人努力工作,挣钱治病,没告诉我,为数不多的见面,在我面前也依然是那个乖巧温柔的妹妹,叮嘱我别太辛苦,照顾好自己。”

  “直到去年,我收到她发的信息,就直接是告别了。她说她太痛苦了,她撑了很多年,怎么治也治不好,再也撑不下去了,从楼上一跃而下……”

  说到这,老秋的悲痛无法掩饰,身体都在抖着,苏冥也很心伤,握了握他的手臂,没法用言语安慰这种悲伤。

  “小六,你说这病,真的有那么难受吗?可以连生命都可以放弃?”老秋沉声问苏冥,仿佛依然不愿相信妹妹已经不堪痛苦离去了。

  “正如刚刚说的,没法比较,但我刚开始,我都觉得难以承受,很难相信秋葵她一个女孩子坚持了那么多年,是如何的艰难和坚强了。”苏冥斟酌着回答,然后接着说:“另外,你应该也知道,自沙倾向又分为主动自沙和被动自沙。而因精神疾病自沙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被动自沙的。”

  “他们不是不珍爱生命,不是不够坚强,而是病魔已经强大到压制了他们的主观意识,让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动自沙了。那种情况下,他们大多数都是恍惚的,如果没有外人帮助,根本没有能力再自救了。我想秋葵妹妹也是在这种状态下失去生命的吧。”

  苏冥在确诊之后,就学习了很多相关的知识,也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没有自沙倾向,而是在很小的时候,大致是在父母出事之后,就已经有很多次的被动自沙倾向了。

  在这么多年的成长过程中,这种倾向从来都没有被消灭,反而是隐藏发育,越来越强大。他之前恍惚间差点跳楼,分神时割到手,都是潜意识里被动自沙的倾向在支配着他。

  比如看到尖锐刀具,会不自觉地产生强烈的好奇以及自残的冲动,走在马路上看到来往的车辆,潜意识里会告诉自己撞上去,一了百了就好了。

  这种时候,患者本人是很难察觉到异常的,这还是清醒正常的状态下,而病痛发作时,人在痛苦下更容易被影响到,稍不注意人就没了。

  “我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自以为是,以为当兵了就能保护好她了,却没想到,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当兵的哥哥,反而是能陪在她身边的哥哥。”

  “可笑我还曾责怪她为什么那么脆弱,为什么不等我回去帮她解决问题,却没想到她的痛苦有多么沉重。”

  老秋叹了口气,悲痛的劲儿缓过来了,却依然是无尽的伤感。

  “你知道吗?”老秋又接着说,“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她有个病友,两人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病痛,也是同样的坚强,一直互相支撑互相鼓励着走下来。”

  “她们几乎每一天都有交流,分享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交换自己的心得体会,安慰对方的难受,两人比亲姐妹还亲了,她对我妹妹的了解,比我这个哥哥还要多,她的帮助,也比我这个哥哥要有用得多。”

  “不一样的,秋哥,”苏冥安慰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价值,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她很好,你同样很好。”

  听到苏冥的话,老秋愕然地看着他。

  “怎么了?”苏冥疑惑。

  “你说的这句话,跟那个女孩安慰我妹妹时说的,一模一样。”

  “这么巧?”苏冥笑了笑,也对那个女孩产生了一些兴趣了。

  “嗯,她是个内心强大,活得通透的人,从她的言语中,我很难看出她是个重度抑郁患者,但偏偏,她承受痛苦的时间比我妹妹还要久。”

  “她们俩是惺惺相惜,互为精神支柱,约好了一起康复,一起去看世间美好的风景,吃好吃的美食,认识善良有趣的人。甚至约好了,等到建国百年,一起去天安门看升旗。”

  “所以我很难想象,她知道我妹妹坚持不住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难过。”

  “那她现在如何?”苏冥关心地问。

  “我不是很清楚,”老秋摇摇头说:“我并没有见过也没有跟她直接交流过,但知道她还在坚持着,希望她是已经康复了呢。”

  “但愿。”苏冥点点头,心里却不乐观。

  那么多年都没治好,说明是难治型的抑郁,很大可能会伴随终生了,除非有奇迹的出现。

  “生命啊,那么的脆弱,又那么的坚强。”

  苏冥忽然很感慨,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爷爷,想起了过往的许许多多的人,带着恶意的,心怀善意的,冷漠无视的,纷纷扰扰,来来往往,交织出人的一生。

  或短暂,或漫长,都有她的精彩和璀璨,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每个人,都不会是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界,都背负着使命,或者你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又或者无法理解你的使命有什么意义,但请你继续走下去,直到找到答案为止。”

  “或许这一路上并不会顺利坦途,而对于未来,其实也远不止眼前的一条路,看似没得选的人生,其实选择非常多,而且每一条路的泥泞崎岖都不一样,所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在没到达终点前,不要放弃。”

  “因此,也没有人会默默无闻地离开,不管他是名利丰收,还是一无所有,在他离开之后,总会有别的生命知道他,记得他,可能是与他羁绊很深的亲人,也可能是素未谋面偶闻消息的陌生人,可能是他养的猫猫狗狗,也可能是路过他尸体上空的飞鸟蝴蝶,但总会有记忆,证明他来过这个世界。”

  老秋喃喃地说着,然后转头看向苏冥,“这是那个女孩发给我妹妹的一段话,我想如果我妹妹也能有这样的思考,那么现在结果会不会很不一样?”

  “已经过去了,”苏冥拍了拍老秋的肩膀,安慰他说:“活着的人,就背负起离开的人未完成的愿望,继续前进吧。”

  “你可是铁血军人,你的价值可不小,不知道多少像秋葵妹妹一样的人,在你的保护下,得以平安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我就是为了寻找精神支撑,才来部队采风,学习战士们的强大意志和远大抱负的,怎么你比我还emo了呢。”苏冥开玩笑地说,想要改善一下这伤感的氛围,怕因为自己影响了老秋的状态,从而影响了整个队伍的演习任务。

  老秋笑了笑,没有说话,眼中的沧桑和疲惫越发浓重。

  “是啊,军人保家卫国,哪有时间多愁善感的,再苦再痛也忍着,使命和责任大于一切。”

  感慨完这一句后,老秋顿时换了个人一样,又变成了之前那个稳重睿智又热情温和的中校军官,营级教导员了。

  “哈哈,走,到时间吃饭了,带你尝尝部队的伙食。”

  老秋一巴掌大力地拍在苏冥的肩膀上,哈哈笑着,如果不是刚听完他的故事,谁又知道那坚毅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伤痛呢?

  “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苏冥苦笑,吃了药,加上晕船,能忍住不吐已经是极限了,根本吃不下一点东西。

  “不吃东西怎么行?哪怕吐了,也得吃一点,得有能量活下去不是?”老秋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了房间,边提溜着他走路边说:“我跟你说,炊事班班长知道你们来,特意做了拿手好菜,锅包肘子,那可是过年过节,或者演习胜利时,老班长才舍得做的大菜呢,你高低得多吃两块!”

  铁姐正想来找苏冥去吃饭呢,看到秋教导员提溜着苏冥的样子,愕然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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