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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断往下坠的过程对苍决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小时候天赋分化的时候，学会飞翔是他们苍鹰一族的人生第一课。

  刚开始发育的翅膀不够强壮，体力也不够，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成功起飞了。

  结果人才飞一半，不是因为体力不支摔下来，就是因为还未掌握气流原理和方向感而摇摇晃晃掉下来。

  他爸总说，“摔得多了，摔得痛了，学聪明了，就会飞了。”

  事实证明他爸的话没错，所以吃过很多次苦头的他，在飞翔上是个佼佼者。

  宽大浓密的棕栗色羽翼撑破衣料，振翅飞起，卷扇起一阵大风，地面投射出一片“一字型”阴影。

  羽翼阴影的荫蔽之下，高空俯瞰，黑暗色块里站着一个人。

  女孩眼中被日光折射出来的光亮消失，没有因高空坠下的女人感到丝毫恐慌的心脏，却在此刻收紧。

  “那是...  苍决？”

  秦瑶下意识抿了抿唇，苍决在高空中，离她太远了。

  她看不清，深海里的鱼视力本就没陆地上的生物好。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他是否受伤，但是那双翅膀，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

  “啪嗒——”

  一滴血落在滴落在她仰起的脸上，秦瑶抬手去抹。

  指尖的血液有着一股糖果的甜味，和商品货架上的杂锦水果糖很像。

  这是苍决费洛蒙的味道。

  只不过沾了血的指腹泛起火辣辣的痛，“秦瑶，你脸怎么了！”

  手臂被抓住，转身对上时景怜浮现担忧的急切面容，男人的手抚上她的右脸颊。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不止沾了血的指尖疼，脸上被血滴到的地方也有些痛。

  这血，有腐蚀性。

  可是苍决的血，怎么会有腐蚀性呢？

  秦瑶推开时景怜捏在她下颚的那只手，“苍决！苍决有危险！”

  “苍决！”

  秦瑶朝头顶的天空大喊，希望苍决能听到她的声音，他身上隐约萦绕着黄色光芒，看起来像是一个蛇类头部的形状。

  她从未在苍决身上见过这种状态。

  奈何苍决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喊，他枫糖浆色泽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盯着站在破碎落地窗前的季昀之。

  季昀之的拳头每攥紧一分，金色蛇头的毒牙就多刺入一寸，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的确没吃过什么苦头。

  身上很痛很痛，与此同时，痛感伴随恨意疯狂生长。

  他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苍决额间出现一个鹰兽的印记，长而有力的翅膀上，每一根羽毛都矗立起来，变得坚硬锋利。

  他耗尽所有能量发动潜能——【刀光剑羽】。

  所有羽毛化作利刃箭一样飞射出去，苍决展翅朝季昀之飞过去。

  羽翼快速划过的锋利程度足以将坚硬的墙壁划碎。

  季昀之没能躲过密集如雨的剑羽，躲闪不及被一片羽毛刺入了腹部。

  动作因此慢下来一点，紧接着就有锋利的剑羽接二连三的射入身体。

  飞速划过的鸟翼在季昀之大腿划过，伤口一直从大腿蔓延到腰腹，直逼心口。

  “呃——！”

  两片剑羽不偏不倚的刺入心脏，季昀之跌倒在地上。

  苍决因耗尽所有能量，飞进大楼的时候落地窗破裂的玻璃有很多扎入了翅膀里，俯冲后他体力尽失摔撞在了地上，在地上拖拽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楼下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秦瑶发了疯了往大楼里跑。

  时景怜跟在她身后，后边接着一队GSC的队伍，熊希年也赶了过来。

  —

  映入眼中的是满地的玻璃渣和血迹。

  秦瑶一眼看见倒在血泊中的苍决，他的身后那双漂亮巨大的鸟翼早已消失，只在破碎的衣服上留下两个黑黢黢的血洞。

  “苍决！”

  秦瑶朝他跑过去，双手用力将他扶起来，将男人抱在怀里。

  “怎么...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这样？”

  “苍决...  ...”

  眼眶发烫，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溃不成军，一颗一颗往下砸。

  尚存一线清明的苍决勉强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缝。

  满目血色也无法掩盖的，是他最爱的那张脸。

  “秦...瑶，别哭...”

  他眷恋女孩身上独属于海洋的气息，苍决想要抬起手为她擦擦脸上一直往下流的泪水。

  可是他没力气，连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确认心意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告白的勇气。

  现在更是连为她擦去眼泪都做不到。

  “苍决，GSC的救护队正在上楼，你再坚持会，不要睡过去！”

  秦瑶紧紧抓住他的手心，热度在相贴的肌肤间传递。

  苍决注视着少女因哭泣而皱成一团的脸，两人认识这么久，他几乎没见过秦瑶流泪。

  他的心底有些动容，因失血而缓慢跳动的心脏隐约加速起来。

  苍决眨了眨眼，他对自己现在的情况心知肚明，还能不能活命他自己有数，但他不希望秦瑶太伤心。

  为他的父亲报了仇，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却始终还是抱有一个遗憾。

  遗憾那未能说出口的告白，没有勇气迈出的一步。

  他有些私心想要在死前这一刻满足。

  苍决动了动唇，声音很低很弱，却又无比坚定。

  “秦瑶。”

  “我好累啊。”

  “你凑我近点，好不好...  ...”

  秦瑶声音一抽一抽的，哭的很狼狈，她兀自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

  “苍决，你说，我都听着呢。”

  少女俯身低头，两人凑的很近，鼻息间海洋气息与香甜的糖果味道交缠。

  时景怜站在不远处，目光静静落在两人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苍决的情况九死一生，几乎是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了。

  只是秦瑶坚信。

  时景怜伸手拦住医疗队，摇了摇头无声示意道。

  秦瑶和苍决，他们两个人，需要剩下的这点时间。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苍决的嘴角勾起，笑意浅浅弥漫。

  意料之外的，耳边没有出现苍决的声音，反倒是脸上传来温热潮湿的触感。

  苍决亲了亲她的脸蛋，吻落在秦瑶脸上被血滴到腐蚀的红肿处。

  “秦瑶，我很开心。”

  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你陪伴在我身边。

  握在掌心的那只手垂落，苍决实在撑不住了，勉强坚持着撑开的眼皮合上。

  苍决承认。

  他在秦瑶面前依旧是一个胆小鬼，他仍然没有勇气告白，想要私心作崇的亲一亲她的唇，最后一刻却退缩了。

  吻最终落在了少女的脸颊上。

  嘴唇上的亲吻是要留给彼此之间心意相通的人的。

  秦瑶喜欢的人不是他。

  苍决希望站在她身边的人能够是他，但是他更希望秦瑶能够幸福。

  她的初吻很珍贵，纵然觊觎许久，他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会带着这份私心长眠于世。

  与此同时，很远很远的远方，重症监护室里病床上的那个老者，呼吸暂停。

  医疗机器发出“滴滴滴——”的刺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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