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理由未免太随便了。”

  “还真是有你一贯的风格。”

  一贯的风格？

  是说那位真正的神女的性格吗？

  乔意礼不免有点好奇，她和那位他们口中一直提到的神女，原来有相似之处。

  “什么风格？”

  秦玉臣好整以暇看着她，“想知道？”

  “嗯。”

  乔意礼点点头。

  “马虎。”

  什么鬼。

  乔意礼，这一听就是在损她，损她的同时还损那所位她素面未谋的神女。

  长长的罗马小路通往一座巨大而神圣的神庙，乔意礼记得这处地方。

  她之前见过这个神庙，她以为那是在梦里。

  难道现在她也是在梦里吗？

  她抬头注视着那个大门正上方雕刻着的字符“Anawa  kodia”。

  感受到乔意礼的出神，秦玉臣发现她在盯着神庙的名字看。

  “看懂是什么意思了没？”

  乔意礼摇摇头，她只知道“Anawa”是一位神明的名字。

  脑袋上突然被轻轻敲了一下，“你干嘛！”

  少女被吓了一跳，皱眉冲他喊道。

  “看来得好好抓抓你平日里的功课了。”

  “这是古老的人鱼语。”

  “这几串字符的意思是Anawa之庙的意思。”

  秦玉臣双手抱臂，那训斥她的口气就像是她的师长一样。

  原来是这个意思。

  神庙的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也不知道是光线折射的原因还是神庙本身散发出来的。

  成群的海洋生幽幽地在水中游动着。七彩宝石色的鱼群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想起那头蓝鲸。

  它会不会再一次出现？

  再次回过神后，乔意礼已经在众人的注目和海洋生物的簇拥下一步一步缓缓迈入神庙里边了。

  她站在神庙的正中央，正上方的穹顶透着光，光线洒落在少女的身上，蓝白色的礼服被衬托的愈发闪亮动人。

  一群小水母稳稳地托着一个巨大的张开的贝壳缓缓漂浮过来。

  贝壳里面盛放着一个王冠，上边镶嵌满了各色各样的宝石，五彩斑斓的映射出光芒，像圣索菲亚大教堂里七彩的琉璃瓦。

  横错其间装饰的贝壳珊瑚又尽显海洋风格。

  那个被称作大祭司的男人将精致华美的王冠取出，秦玉臣为她将王冠戴上。

  重量落在头上，也落在心底。

  胸口闷闷的，仿佛在王冠落下的一瞬间，有什么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察觉到她的不在状态，秦玉臣微微低头，“专心点。”

  乔意礼隐约感觉到，也许自己就是他们口中所说那个神女。

  毕竟事情不会如此巧合，每一次都精准无误地给她碰上。

  可是，她如果真的是神女的话，为什么她一点与之相关的记忆都没有呢。

  册封典礼进行到最后一项仪式。

  乔意礼搭着秦玉臣递过来的小臂，她轻轻地挽着，少女来到一个半身高的柱台前。

  一本古书般的雕塑赫然展现在她眼前。

  “Anawa，ketue。”

  秦玉臣在她耳边轻声念道，乔意礼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在了摊开的古书上。

  手心触及之处由弱至强发出光芒，古书雕塑透着淡淡的光芒。

  这种柔和的光线就如同海洋一样，包容又温和，海纳百川。

  乔意礼的瞳孔猛地涣散开来，接触到这本古书的那一刹那。

  万千段记忆一齐涌入脑海中。

  她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将怀里的婴儿递给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头黑发长度及腰，即使是年轻的长相，她也能一眼辨认出，面容是那么熟悉温婉，不是她的妈妈李芷芸还能是谁？

  “芷芸，我求你，求你让她活下去......”

  那个男人的脸上全是干涸的血块，令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阿远，阿远！你别睡，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你别睡！”

  乔意礼亲眼看到，她的妈妈哭的伤心欲绝，怀里抱着的那个婴儿却睁着一双水葡萄般黝黑的眼睛，不哭也不闹。

  “阿远，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芷芸怕他昏过去，尝试着开启一些能让乔林远振作点的话题。

  乔林远躺在地上，他勉强的睁开被鲜血模糊视线的双眼，乔意礼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意礼、她叫...意礼。”

  “是我的意中人...送给我的...最宝贵的....礼物。”

  男人的话宛若一个惊雷在少女的耳边炸开，她迷茫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

  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男人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皮重新阖上。

  “阿远！”

  李芷芸慌乱地用手去抹干净男人脸上的血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少女的眼眶微微发红，酸涩的感觉，是泪水在内里积蓄的前兆。

  “乔乔，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会像你还是像我？”

  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乔意礼往身后转过去，一头留着海藻般微卷长发的女人手抚摸着隆起的孕肚。

  不知何处打下的光影在她的身上，为她勾勒出一层毛绒的金边。

  女人的身旁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背脊微弯，依照身形体态，乔意礼知道这就是刚刚倒在血泊里的那个人。

  又或者说——她的父亲。

  那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的生母了。

  乔林远双手捧起女人的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嘴边的笑意浓的像是化不开的蜜糖。

  “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都像你。”

  “为什么呀？我觉得男孩像你会更好看。”

  乔林远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记亲吻。

  “胡说。”

  “其实不论像谁，我都无所谓。”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的。”

  女人被他拥进怀里，甜蜜地笑着，母性的光辉让她显得更加柔和美好。

  既然是如此美好的一对璧人，最后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乔意礼不觉间泪水流了满面，无声地啜泣着。

  少女伸出手想要触碰这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景象，眼前的两人却像被戳破的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眼前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变幻着，最后凝聚成一幅幅画面呈现在眼前。

  “乔林远，你快走！快走啊！”

  那个刚刚还浑身散发着优雅与母性的长发女人此刻洁白的长裙上沾满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色。

  “神女，求你不要这样做！不要这样做！你不能置深海万千生命不顾啊，神女！”

  乔意礼看见那个黄发男人，那个大祭司，还有一位白发皑皑的老者，以及众多水生生物和人们被一个蓝色的屏障隔绝在外。

  是她的母亲动用潜能为他们一家三人筑起的一道屏障。

  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乔意礼看见了悲痛，绝望，害怕与震惊。

  “阿雨，不要这样做好不好？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你把心脏拿回去好不好，乖，听话。”

  男人双膝跪在地上，他朝女人靠近，发红的眼角溢出清泪，打湿了怀中婴孩的脸颊，被措不及防的泪水拍打在脸上吓到。

  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可我不想她死，乔乔，你快走好不好？快走！”

  乔林远将女人揽进怀里，感受到母亲的靠近后，女婴的哭声渐渐停止了，她眨着眼盯着两个大人紧紧交握的双手。

  乔意礼被他们的对话扰的心惊，她闻言朝女人的心口处看去，那里的布料洇出鲜血淋漓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揪紧了左胸口，骨节被用力掐的泛起青白色。

  此刻这颗有力跳动着的心脏涌起剧烈的不安。

  “小雨，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我们可以不要这个孩子的，我们以后还会有别的身体健康的孩子的，你就乖乖听话好不好？”

  男人温柔诱哄的语气却颤抖的不像样。

  “乔乔，你就让我这一次好不好，留下她，爱着她。”

  “你和宝宝，我一个.....都不想失去。”

  女人脸上没有太多痛苦的神色，甚至可以窥见她隐约带笑的眉眼。

  说话间，她突然咳出一大口血。

  “小雨！”

  男人如困兽般绝望的嘶吼敲打着乔意礼的耳膜，眼前的情景和嘶吼声让少女浑身一颤。

  啊！

  乔意礼猛地坐起身来，恍惚间，她看见身上盖着的洁白的被单。

  “礼礼！”

  许驰安看见突然醒过来的少女，欣喜没过半秒。

  随后就看见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和惊魂未定般失焦的瞳孔，他心疼地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汗珠。

  乔意礼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在面前男人的脸上。

  “迈迈......”

  乔意礼朝他扑了过去，手臂用力圈住男人的脖子，许驰安发现少女这次抱住他的力气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大。

  他抬手轻轻顺着她的背，怀里的人竟然在颤抖，耳边捕捉到少女小声的抽泣。

  许驰安下意识地释放出安抚性的费洛蒙，令人神经放松的香气环绕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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