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吕氏在脑海中编织各种可能性，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侍女来报，御医已至！

  吕氏连忙迎上前，欲先与御医说明允炆情况。

  一见来者乃太医院院正，吕氏态度即刻恭敬起来。

  “允炆不过是受了点惊吓，怎劳您亲自出马？”

  “随便派个医官来瞧瞧，开点安神药就行！”

  “太子妃太过谦虚！”

  张叔义本想称“皇长孙殿下”，却忽地想到了朱政。

  于是，话到嘴边，皇长孙竟成了“皇孙”！

  尽管龙袍加身的那人未正式接纳朱政的身份，可明眼人皆知，宫墙之外的那孩童更得圣心。

  “皇族血脉，尊贵无比，陛下尤为挂念，吾身为院正，自当躬亲探视！”

  “请皇孙殿下展手一看！”

  张叔义观朱允炆眼神空洞，面如纸薄，心中不免生疑：“哎呀！”

  “皇孙殿下显然受到惊吓，何事令其如此？”

  吕氏眼眶霎时泛红：“你有所未知，允炆原是前往救灾，中途却逢灾民失控。”

  “而那高天卫指挥使朱政，不问青红皂白，竟将无辜村民戕害！”

  “允炆自小心怀慈悲，哪堪此等惨状。”

  “欲救无辜，奈何朱政手段狠辣，不纳良言，允炆心存歉疚，故而如此。”

  龙凡闻此，一时愕然。

  难道是自己方才言辞不清，以致太子妃误解？

  分明言明朱政奋不顾身，冒死于乱民之中救殿下，否则皇长孙恐有不测！

  彼时言之凿凿，怎料太子妃转瞬改口，在院正跟前混淆视听？

  张御医与陛下交情匪浅，若此言传入圣听，朱政难免遭殃！

  “张御医！”

  “实情非太子妃所言！”

  “乃是我们为难民围困，朱指挥使不顾生死，救我们于水火，否则归途难料！”

  吕氏正暗自酝酿，将亲子描绘为受害者。

  却不料龙凡竟当面反驳：“住口！”

  “本宫与张御医谈话，哪有你置喙余地！”

  “自行掌嘴！”

  龙凡错愕望向吕氏，犹疑所闻是否真切。

  这还是往日温婉贤淑的太子妃？

  虽心存万千疑问与不甘，终是不敢违逆。

  他依命抬手，向自己脸颊连甩数记耳光，其间未有停顿。

  “啪啪啪……”

  掌掌响亮，毫无迟疑。

  龙凡之前的插话已令太子妃不悦，此刻即便顺从，也被视为挑衅。

  张叔义不忍，急止龙凡。

  “够了！”

  “太子妃，皇孙殿下刚受惊吓，你们此举只怕不利殿下！”

  “都退下吧，莫再添乱！”

  吕氏这才挥手让龙凡退下。

  龙凡捂着肿胀的脸庞离去。

  一出殿，众侍卫皆替队长抱不平。

  “龙哥，太子妃实在过分，不如我们另寻出路，投奔朱指挥使如何？”

  “没错，为何要在此受辱！”

  龙凡心绪烦乱，闻此更添愤懑。

  “都给我住口！”

  “太子爷在世时的恩情，你们应铭记于心，岂能背信弃义！”

  “再者，朱指挥使或许只是客气，贸然投靠，未必会接纳我们！”

  “古语云，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

  “既入太子府，岂能轻言放弃！”

  “龙哥，我们都明白，谁想离开太子府呢？”

  “是他们不拿咱们当人啊！”

  “难民涌来，是我等拼死守护他们。”

  “殿下却要我们顾及勿伤难民！”

  “难道殿下命是命，百姓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归来后，未曾提奖赏也就罢了。”

  “怎能如此对待我们，不怕寒了我们的心么？”

  龙凡面色亦沉，但感念故太子知遇之恩，不可行叛逆之举。

  “今后勿再言此。”

  “尔等用心办事，莫再生他想！”

  侍卫们虽有不甘，碍于龙千户之言，不敢再多言。

  侍卫散去，吕氏送张叔义出门。

  “多谢张御医费心。”

  张叔义急忙避开太子妃的大礼，还以一礼。

  “为皇孙疗疾，乃职分所在。”

  “吾还需赴陛下处，就不多赘言了！”

  吕氏闻言，心中略显尴尬。

  她善解人意，自是听出张叔义的敷衍。

  即便如此，也不敢有怨言。

  张叔义非等闲御医，与陛下交情深厚，深受信赖。

  故不可轻易得罪。

  “那就此别过！”

  张叔义转身，面带冷笑而去。

  在这深宫内，无人能欺瞒他人。

  能在宫中立足者，绝非愚钝之辈。

  太子妃妄图以拙劣演技在其面前搬弄是非，实属自讨没趣！

  张叔义径往玉和宫。

  适才言及为皇爷治病，乃夸大之词。

  皇爷伤病唯有高天卫可解。

  谈及高天卫神乎其技的医术，张叔义满眼憧憬。

  若非年岁已高，定要拜入门下。

  近日查阅古籍，只为寻找一鳞半爪。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发现记载，乃华佗青囊之术。

  朱政救治皇爷之法或脱胎于此。

  此乃医者梦寐以求之技能。

  赴玉和宫途中，他反复推敲如何从朱政处求得些许指导。

  一旦得此技艺，秦家后代可稳坐太医院正之位。

  张叔义走后，吕氏则密谋筹划。

  但无论何计，当务之急是儿子。

  朱允炆如今失魂落魄，她并不满意。

  然骨肉至亲，关乎她未来荣辱。

  不满归不满，首要仍是治好允炆。

  于是，吕氏遣侍女为朱允炆煎药。

  如今，朱允炆成了吕家唯一的指望，也是最终的寄托。

  一旦朱允炆失去了圣上的宠爱，吕家的辉煌也将走到尽头。

  吕氏亲手给朱允炆喂了药，又一番温言软语的宽慰，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眼神里重新有了光，朱允炆却首先放声痛哭起来。

  吕氏见状，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对于受到惊吓的情形，她颇有几分心得，不论惊吓轻重，只要能宣泄出来，病情便好转一半，余下的慢慢调养便无大碍。

  朱允炆哭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母妃，朱政……太可怕了！”

  “他强大得让人害怕，我根本无法控制他！呜呜呜……”

  “皇爷爷也对我失望了，以后不会再喜欢我了！”

  “我太没用了，对不起您和父皇的教诲！呜呜呜……”

  尽管对朱允炆有过诸多不满，但听到这样的话，吕氏还是忍不住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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