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富豪酒店前方的主干道依然车来车往。

  门前的建筑工人如往日一样，成群结队的从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路过。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扭头看向酒店大门，但他只能从门口看到里面黑压压的空洞。

  他身边的中年大叔笑着打趣：“小赵，你这是想娶媳妇结婚，还是想进去吃饭啊？”

  小赵听到这话收回目光，扭过头带着一脸的灰尘看着大叔：

  “俺，就是好奇，想进去看看里面啥样，感觉一定很高端大气上档次。”

  中年大叔也扭头看向酒店大门感慨道：

  “我在这附近干了好几年，也没进过这样的酒店一回。”

  小赵满脑袋问号，他挠了挠脑袋脸上带着不解：

  “叔，你不好奇这里头啥样嘛，光从这外头看着都这好，你咋不好奇嘞？”

  大叔看着对方头发上被阳光照射，简直刺眼的浮灰，以及脸上的干活灰尘。

  他叹了口气：“叔年纪有些大了，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小赵打趣道：“叔，你才这个年纪心已经老嘞，不像我还有朝气。”

  说着，他又好言鼓励：“叔，你应该对世界充满好奇，书上说嘞。”

  大叔看着酒店门口的保安着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脏衣服，语气带着无奈：

  “我不是没有好奇心，是这样的地方就不符合我的消费观，我也不是他的目标人群。”

  小赵露出和肤色不符的两排白牙，一脸好奇的追问：“那它的目标......目标人群是谁？”

  大叔思考了一下，很认真的说道：“至少要中产以上吧。”

  小赵没有听懂，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那叔，你说俺是什么产嘞？”

  大叔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把站着的小赵一把搂走，他边走边说：

  “咱们赶紧跟上大家，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产，反正咱们午饭10块一盒。”

  “别人每天，下午茶时间点一杯劣质咖啡，也是要30块的。”

  小赵也搭着大叔的肩膀，嘻嘻哈哈道：“那叔，俺下午也点一杯咖啡尝尝，我也是中产了。”

  大叔搂着小赵用力晃了晃：“说的好，还是年轻人有朝气，我应该向你学习学习。”

  富豪酒店的工作人员，一直盯着这群人，等所有人走后。

  他默默的拿起扫帚，将刚刚一群人落下的灰土，狠狠地扫到了一边。

  酒店内，林雨说完话，姚雪就只是恶狠狠的看他。

  林雨指着红毯上的污秽摇头道：“咱们这订婚宴，你看看让你搞得，真是越来越不体面了。”

  他向着孙翔说道：“兄弟，麻烦叫一下保洁把这块儿收拾下。”

  说完，他在姚雪的目光下，从几捆彩礼中抽出一张递给了孙翔：

  “这么好的日子，这么恶心的事儿，怎么也该给人家些小费才体面。”

  孙翔站在礼台边，看着台上的两位，点点头转身找人去了。

  姚雪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把纸巾揉成废纸团扔到了呕吐物上。

  林雨皱着眉头看着对方的操作：“你在这用残渣弄坟头呢？”

  姚雪看着对方的神色不屑道：“不要以为表现得有素质就是真有素质。”

  “阴暗的人总是把自己装的很阳光，你刚刚不就是在羞辱我嘛，我不配拿钱保洁配。”

  林雨很正色点头：“悟性真好，不过你把你想的重要了，你在不在我都会给这个小费的。”

  “做人总要有些格调和体面，当然你这样随意揉纸团堆坟头的人肯定不懂。”

  姚雪脸上的不屑更重，她掏出手机翻到了一张照片，怼在了林雨的眼前。

  “你没有那么有素质，你也没有自己装的那么干净，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我不知道你和那个贱人怎么搞在一起的，但是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道德楷模，你不配。”

  林雨看着照片脸上露出不屑，伸出右手轻轻的把面前手机挡到一边。

  姚雪得意的冷哼出声：“怎么不敢面对，心虚了？”

  林雨眼含蔑视的看着似乎找到攻击点的姚雪，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找她陪我演了一场戏，给你送了个道德高地，让你眼里的我是一个犯错的愧疚男。”

  “单凭你心里我对你好的固有印象，你以后把照片一甩，我还不愧疚的割肉喂你。”

  说完，林雨又面带嘲讽：“你是这么想的吧？只不过没想到今天这节目。”

  “你觉得自己可太聪明太会掌控人心了，现在一个落差又觉得自己成弱智了，对吧？”

  姚雪听到这里退后两步，刚刚涌起的攻击欲直接就散了，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林雨看着对方瞬间溃散的站姿，微笑着继续开口：

  “你家叫了15桌人，应该有你恨我的加成吧，你眼里我是背叛者，当然你是什么不重要。”

  “所以你认为只有彩礼是稳拿的，其他的钱没准给孙倩啦，或者你没发现的李倩，或者其他人，还不如你家送人情，还能显面子。”

  姚雪听着刀刀诛心的言论，强撑着开口辩解：“你胡说，我没有，你放屁。”

  林雨看着对方，笑着摇头：“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这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儿了。”

  “我只是判断不出你拿完彩礼，是明天或者后天或者一个月后，会把照片糊我脸上让我滚。”

  “这个我确实猜不到，这个也是个谜底，我没法在验证你的狠毒了，我也恶心了。”

  姚雪的右手攥着拳头放在嘴唇前，轻轻的咬着手指一脸的茫然。

  她左手抬起仔细地看着手机相片，给自己心理暗示后，强撑着说道：

  “你们做了就是做了，这照片的搂抱亲吻都是事实，不要在这诡辩了。”

  林雨轻蔑地看着对方：“亏你还是华夏传媒毕业，连机位俩字都不明白。”

  姚雪语气坚定：“姓林的，你不要再撒谎了，别妄想把黑的说成白的。”

  林雨看向外强中干的姚雪，掏出手机声音轻柔：

  “怕你听起来烦，我体贴的给你剪好了关键，仔细听。”

  说着，他点击了屏幕上录音的播放按键。

  孙倩：你作为她的男朋友，现在找我是什么意思？

  林雨：找你帮忙。

  孙倩：你？凭什么？我认识你吗？

  林雨：凭我们的利益一致，凭你和姚雪不对付。

  ......

  林雨：那我们现在是利益高度一致，你和她有仇，我和她也是。

  ......

  林雨收起了手机看着姚雪：“现在相信了嘛，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都是你以为。”

  说着，他又笑道：“当然，你可以说我不懂录音的基本原理，这些都是假的。”

  姚雪听到最后脸色变了又变，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惧。

  她感觉脚下踩着的不是红毯，而是对方不着边际擎天的大手。

  她感觉完全的被拿捏在掌心，往前一步就会从高空跌落粉碎，而不动又会被慢慢冻死。

  林雨看着对方忌惮的神情，脸上没有开心，轻柔的话语又从嘴巴飘出：

  “所以，能让这些宾客一起看热闹，也是你主动选择的，你主动想吃我钱，又是自作自受。”

  姚雪心里有些崩溃了，她扭头间眼神空洞的看向礼台下，这次没有回避。

  她迎着这些或淫邪，或幸灾乐祸，或吃瓜，或起哄，或暗爽的眼神。

  终于闭上眼睛，捂着头缓缓地蹲了下来，整个人一抖一抖的。

  林雨低着头俯视着姚雪：“你看，我从头到尾是个配合你的，完美受害者。”

  姚雪听到这话抖动的更加剧烈，整个人像个刺猬一样缩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孙翔带着一位保洁阿姨上了礼台，后者几下就把污秽物收拾了干净。

  阿姨接过钱，很是开心的对着孙翔感谢，后者一指林雨道：“阿姨，这位是给钱的不是我。”

  保洁阿姨又冲着林雨说道：“谢谢小伙子，真是个敞亮人，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阿姨美滋滋的走人了，孙翔脸上有些尴尬，林雨脸上有些感慨。

  只有姚雪，身体的抖动更加的剧烈，像是恐惧又像是后悔。

  姚家人见没得动手也都从礼台边回到了座位。

  他们看着手机时间，只等待着开席吃饭。

  姚爸和姚妈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没有上礼台，他们知道上去也没意义了。

  这场长面子的订婚宴，注定是老脸都丢干净了，这两人再无之前联系宾客时的意气风发。

  他们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到姚家亲戚桌，寻到了两个座位，等待吃饭。

  姚雪再一次站了起来，她扶着礼台的桌子，恶狠狠的看着林雨：

  “姓林的你够狠，我承认一直以来，我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是这么阴狠的人。”

  林雨摇了摇头：“我做什么了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我不过是把你当作老师一般崇拜，孜孜不倦的研究学习，才稍微懂得了一点精髓。”

  姚雪听到这种阴阳怪气，心里的火几乎要把脑子燃掉，最终还是握紧拳头压制怒火。

  林雨很正经的看着姚雪：”我真的是学习你的模样操作的。”

  “你是在道德法律间跳跃，自觉占尽便宜毫无代价，实际上也确实没有规则控制你。”

  “我也如你一样操作，大家都是体面人，都是良民，都是用的同一套规则，咱们一样干净。”

  说着，他摊开手：“我从来没说你阴狠，我们一样操作，那我也不阴狠。”

  姚雪闭上眼睛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眼里一片平静，没有了愤怒。

  她冷冷的看着林雨，整个人好似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再没了暴躁和愤怒：

  “姓林的，我也不放什么狠话了，你既然今天做的这么绝，你就等着我咬下你一块肉吧。”

  林雨听到这话，心里当下一动，嘴上却叹气道：

  “我都不敢想你接下来的处境，咱们互换身份我都不好意思在省城待着。”

  “从小被捧到大的你，遭到这样的致命打击，怎么还学不会放下？还想着咬别人？”

  姚雪越听牙齿咬的越紧，腮帮子都有一点鼓起。

  她阴沉着脸，整个人都散发着怨气，伸手直指林雨：

  “就算我明天就混不下去，那今晚我也要咬掉你的一块肉，你不用现在得意。”

  林雨没再接茬，嘴上淡淡道：“上午我出来自由活动，下午我该回去打工了。”

  他环顾着酒店红彤彤的一片，叹气道：“这酒店还是很贵的，当电影院确实浪费了。”

  姚雪听到这话眼神怨毒惊人，林雨则是瞄了她一眼，心里隐隐有着期待。

  宾客们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大家开始了左顾右盼。

  董华向着同桌人说道：“这都几点了，这饭给不给上啊？”

  他说完这话，一桌人立刻就议论开了，紧接着邻桌听后也跟着议论。

  没一会儿，酒店的大厅立刻就混乱嘈杂起来。

  不知是哪个小孩搞的操作，率先用筷子敲起了饭碗。

  紧接着很多的人有样学样，或好玩，或不满，或落井下石。

  林雨听到这样的声音脸上露出了微笑，静静欣赏着大量宾客们的抗议。

  姚雪见状不由得涌起不好的预感，她皱着眉头仔细的思考，随即眼神流露出惊恐。

  林雨冲着她微笑，然后在她的目光中从孙翔手里接过了话筒：

  “各位宾客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得到消息，厨师们因为情绪问题下班了。”

  “大家各自找各自的东家要说法，要一口饭吃吧。”

  他这个要字一出口，很精准的扎中了一些人的心上，让本就不满的宾客更加不满。

  姚家的15桌宾客，除了亲戚两桌，都是纷纷的围在姚雪爸妈的身边询问。

  礼台上，林雨把话筒递给了孙翔：“钱的话，手机转你。”

  孙翔点头甩了下头发，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他伸着懒腰十分的惬意，这样不用设计只管打杂拿钱的活，还是他第一次做。

  林雨看向一脸惊慌的姚雪，笑眯眯的说道：

  “之前宾客陌生的理由给你准备好了，我就很可惜没用上。”

  “这后厨，我也期待着你们家，谁能进去看一眼，这下好了我又白准备了。”

  姚雪听到这话，又看了看被宾客们包围的爸妈，嘴里满是苦味。

  她看向林雨的眼神，恨意更加的浓郁且瘆人。

  林雨面带笑意与之对视道：“一袋烟的功夫，这些年的人脉也完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惋惜：“要是你不叫这么多人的话，哎......”

  姚雪退后两步扶着桌子，整个人已经止不住的抖。

  林雨不再看她，而是掏出手机，把群众演员的钱结清。

  没过几秒，林雨这边15桌人唰唰的像训练有素似的站起，排着队向外走。

  林雨不再看姚雪一眼，走下礼台追了上去，叫住了几个起哄有效的年轻小伙子。

  几人明显一愣，他们诧异道：“真有奖励啊？”

  林雨微笑道：“有人说必有重谢，你可以当他们放屁。”

  “但有人把价格标出来，那还是相对靠谱些，讲规矩概率增加。”

  几个小伙子像是第一次见到口头的契约精神，如同捡钱一样，美滋滋的和林雨道别。

  林雨回到礼台，在姚雪的眼皮下，掏出黑塑料袋把几捆彩礼丢了进去。

  他看都没看姚雪，嘴上淡淡道：“贷款，当天取，当天还。”

  姚雪听后一言未发，双目里全是怨毒。

  林雨提着袋子走到门口，看着已经瘪掉的彩虹门，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正午的暖阳，刚好照在他的身上，映在地上出来一个影子。

  他注意到影子的脚跟，刚好被酒店门沿的阴影挡住。

  林雨回头看着酒店的大门，想着里面的情况，笑着抬脚离开了阴影，整个人沐浴着阳光。

  富豪酒店的内部很乱，一侧宾客已空，但是噪音却比30桌时大的多。

  姚家的宾朋们皆是在指责姚雪的爸妈，后者百口莫辩只能听着。

  “我们百忙之中过来，连你们姚家一口饭都吃不上，都不配吃是吧？”

  “你家这不是瞧不起人嘛，这点准备都没有，怎么敢让大家大老远来的？”

  “平时不是说的自己很牛，家里孩子也好家庭也好，现在啥样大家都看着呢。”

  “走了走了走了，真是晦气，以后这家人我是来往不了，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姚爸和姚妈身体颤抖，无力的劝慰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是突发的情况。”

  “大家可以再等等，我们自己拿钱给大家订饭，大家等等。”

  这句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大家的怒意更胜：

  “你们是打我们的脸吧，谁没吃过饭是吧，还自己拿钱，自己拿钱应该的懂不？”

  “他们应不应该我也不吃了，纯纯是没把别人当人看，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事儿。”

  “要等啊你们等，他们姚家这出事儿方式，我觉得以后没必要来往，我先走了。”

  姚爸和姚妈看着陆续走人的宾客直拍大腿，两个人心绪起伏重重地喘气。

  姚妈更是往嘴里塞了些速效救心丸，捂着心口看着低头的姚雪。

  两桌的亲戚也都阴沉着脸，姚雪的大伯面带严肃盯着姚雪：

  “现在外人都走了，咱们该说说你了，你今天这一出还要脸嘛？”

  “你自己不要脸也行，拉着我们姚家这么多人，一起在这陪你不要脸，你好意思吗？”

  姚家老大一开头，其他的亲戚纷纷跟上，几分钟过去，就已经把姚雪踩到了泥里。

  姚雪整个人都飘忽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落差。

  往日好言好语夸着聊天的亲戚，此时此刻正在让她感受着刺骨的寒冷。

  亲戚们语言之难听，用词之恶毒，就像无数把剃刀，刮在她的身体，使其血肉模糊。

  姚雪握着拳头，指甲用力的抠着肉，但并不觉得很痛。

  她只觉得心里的痛苦，远超身体疼痛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马尾姑娘皱着眉头在旁边听着，她突然发觉身边的亲戚竟然是这么可怕。

  所有人都走后，姚雪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环顾着四周的红色，整个人笑的森然。

  她走出酒店后，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猛地一颤，回想起了宾客们刺眼的目光。

  姚雪已经不敢去想未来，她觉得这些熟人仿佛都是见证她不堪的魔鬼。

  她摇摇头不再细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羞辱她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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