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走，回去睡觉了。”

  林青拍了拍还在发呆的秦三郎，一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往小屋的方向走。

  秦三郎晃了晃脑袋，有些机械式的跟在小舅舅身后，另一只手还不忘拎着那只装凉水的木桶，他刚才光顾着想事情了，可一口都没喝呢。

  回到小屋坐在炕上，他刚想舀出一碗水喝个半饱再睡，手上就被人塞进了两个温热的东西。

  他下意识收拢了手指，却没有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青语重心长的劝道：“三郎，那些道理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又不是真傻，咱们都是些普通的泥腿子而已，没有那个资本去学酸儒那一套。”

  秦三郎突然问了一句：“小舅舅，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以为那就是整天唯唯诺诺，从来不多话，只知道跟他爹一起闷头干活的女人。

  他曾经听几个婶娘笑话他娘，说举人的女儿又咋样，还不是要起早贪黑的伺候他们一大家子。

  林青知道大外甥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是觉得今天的二姐，彻底颠覆了自己心中那个懦弱无能的母亲形象。

  他想了想，还是把当年二姐拿着刀，逼迫林家交出母亲嫁妆的事给说了：

  “她不是天生懦弱，只是为了我，为了她自己的孩子们，压抑了自己的本性，

  现在再回头想想，你外婆去世的时候，她才十岁，能在林家那种吃人的地方，把我无病无灾的养到五岁，怎么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换成你我，能做到么？”

  秦三郎沉默了半晌，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小舅舅。”

  林青摸了摸他的发髻：“把鸡蛋吃了就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城里采买。”

  “嗯!”

  黑暗里，秦三郎十分珍惜的吃掉了那两颗鸡蛋。

  他还没一次吃过两个煮鸡蛋呢。

  他边咀嚼，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之前其实也跟那些秦家人一样，是瞧不起自己亲娘的吧，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悲，一个举人家的嫡女，竟然倒贴嫁给了他爹那种男人。

  他甚至偶尔会大逆不孝的想，会不会他娘，真的像婶娘几个偷偷议论的那样，是因为某些方面德行有亏，才不要聘礼，还倒贴粮食？

  他又伸手抽了自己两个巴掌，他真是个混账东西，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他娘的拼死护着，就照他爹那个德行，早就把他们几个卖出去换钱了。

  突然，他有想到了一件事，那时候征兵令还没下来呢，他爹就跟他娘吵过几次，他只听到过只言片语，什么城里书童，好日子之类的，娘亲当时不愿意拿钱给爹免兵役，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

  ......

  睡得正熟的林笙，突然被  803  给叫了起来【你快起来看看吧，那小子都在炕头蹲着盯着你看了半小时了，也不知道要干啥，怪渗人的。】

  林笙翻了个白眼，昨晚吃完鸡蛋肚子还饿，就等几个孩子睡着后进了空间，胡吃海塞了一番。

  兴致来了，还跟  803  打了半宿游戏，这才刚闭上眼睛没两小时，这小子就弄了这么一出。

  因为有  803  守夜，她睡觉的时候一惯都是屏蔽外界干扰的，看来下次真得注意点。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盯着我，想干什么？”

  正在愣神的秦三郎被亲娘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想站起来逃跑，结果因为脚麻，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笙看着地上那小子的狼狈样，只能无语望天，该，谁叫你大半夜瞎折腾的：“你先去院子等我一会，等我换好衣服就来。”

  这小子估计是有话想跟她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与其这样遮遮掩掩的，还真不如坐在一起聊聊的好。

  秦三郎也顾不上脚麻了，赶紧连滚带爬的去了院子。

  等林笙出来的时候，秦三郎已经梳好了发髻，安安静静的站在了那里。

  俩人走到柴房的方向，相对席地而坐。

  林笙看这小子还知道把外衫脱下来叠好给她当垫子用，心里也给他加了  1  分：“说吧，想问什么？”

  秦三郎犹豫了半晌，才张口问道：“娘，当时为什么不借小舅舅的钱给爹免兵役，你难道不希望爹活着么？”

  林笙没想到当时那小子也在场，不过她也不是原主，可从来没想给那个缺德的亡夫遮掩什么：

  “呵呵，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钱借了，谁还？”

  秦三郎张张嘴，又不知道怎么答，只能又闭上了。

  “你没脸说，我来帮你说，最有可能得就是，秦家人，包括你秦爹都不感谢你小舅舅，觉得这钱是他硬要借的，最后这钱，只能让你小舅舅自己还，还有一种可能......”

  她看着脸色微红的秦三郎，冷笑一声：“就是你爹把你们兄妹几个卖了，正好还钱，剩下的还能孝敬里爷奶，一举几得，”

  说到这，她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概率也不低啊，那就是你爹拿了那  10  两银子，直接上交给了你奶，他还美滋滋的准备上战场。”

  秦三郎的脑袋都要抬不起来了，娘说的没错，秦家人包括他爹就是这样的人。

  林笙又感慨了一句：“其实，我还挺庆幸朝廷来征兵的，在那之前，你应该没少听到我跟你爹吵架吧？”

  “嗯，听到了一些。”秦三郎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他其实最想问的就是这个。

  林笙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那个人面兽心的四叔，为了搭上县丞的关系，就来撺掇你爹，把你送到城里去，给县丞那个年近  70  的爹当书童。”

  “什么？”秦三郎一下激动的跳了起来：“那个老畜生不是有名的喜欢龙阳......”

  说到这，他一下像被钉在了那里一样，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两个弟弟还小，他可不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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