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地老天荒
那年的岸边,她消瘦的身子瘫在地上,飞扬的青丝掩住双泪,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天际,“明哥哥,你别走……你别走,你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没留一句话,你只要说一句‘等我’,一句‘等我’就好,我就会等你的,可……为什么,你竟能这样毅然决然的离开我,明哥哥……”
她哭得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好奇妙,原来这世上极致的痛是这样的感觉,痛到最后竟然就不痛了,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桥上,惨白的脸庞挽着一丝魅惑的笑,凄美的如同三顾河畔彼岸花,“我一辈子只爱你一人……只为你一人守候、一人呼吸……我的笑,我的哭,只愿你一人看见……我姚素秋……只为你一人……或生或死。”
绝望的闭上眼睛,她身子轻飘飘的如同纸鸢,纸鸢一辈子只为一根线牵绊,奈何那人却无情的剪断线,叫她只剩随风而去。她任性的站在冰凉的桥沿上,纵身一跳,“听说,香山的红叶是痴情女子的胭脂泪染成的……明哥哥,我为你染尽香山……你可看得见。”
少明只觉自己心口血液逆流着,涓涓成河。他眼里溢满复杂的情绪,他欢喜着,她真的记得他了,终于记得他了,虽然,她记得的只有伤痛,不复当年模样……他欠她,一直都欠她,当年的他为了仇恨抛弃她,可是,那时的他还有选择吗?谁又给他选择的权利?只想着回来就好,他知道她爱他定会等他,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为他投水记忆全失,还嫁入柳家,嫁给了他哥哥。只怪他一意孤行,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她的质问是那样的真实。
“素秋,我爱你。”千言万语,他却只能说出这句。
素秋的心好苦、好涩,这一句话,他们一起的时候他没说,他们分开他走的时候没说,现在物是人非,她嫁给了别人,嫁给了他哥哥,他反倒说了。她无助的笑笑,“你的爱,我要不起,也不敢要……”
“是吗?”他徒然喑哑了声音,慢慢的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那是她魂牵梦萦时绣的手绢,上面两个小人,是当年的他们。少明死死的把它攥在手里,好似攥这一世的情缘,语言里万分的祈望,“姚素秋,你不敢要……那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素秋的怨恨,盘旋在心口,顺着血液淌过四肢,到了喉咙化作凄婉,瞬间无影无踪。
“你说啊!”他逼着她,他迫近她,他要她承认自己在她心里有位置,“你还记着我,是吗?你心里还有我,是吗?”
“记着或不记着又能怎么样?有或没有又能怎么样?”她一直作着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是真的什么都又不是真的,她笑着哭着醒来,眼角的泪滴未干,翩翩化蝶从梦里飞到梦外,竟叫这梦都成了真。她的意识一时一刻都不曾忘记过他,可是,到如今,承认又有什么意义,她爱他,她不爱柳少卿,可柳少卿是她的丈夫她的良人,到如今,万般柔情也只能是空,终究她只配放弃,“现在的我,是柳少卿的妻子,你的嫂子。”
“别对我说什么嫂子不嫂子的,你以为我柳少明会在乎这些吗?”少明满目疮痍,却狠狠的说。
“你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素秋冷笑,彻骨的寒,“我既已进了你柳家的门,就一辈子是你柳家的人,一生一世是你柳家的鬼,永远是你的嫂子。”
少明死死的盯着她,竟是有一股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强忍着怒气,他戏谑道,“是啊!既已进我柳家的门,就作定我柳家的人,姚素秋,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素秋泛白的手指掐进肉里,亦是死死的盯着他,她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却反驳不得。
“姚素秋,”他面色蓦然静谧,声音几分沙哑,“你可以恨我,你可以怨我,但是,你必须待在我看见的地方。”
素秋遥遥望着他,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其实早已天涯各一方,她没再说话了,好涩好苦的味道,是眼泪,她自己的眼泪。她恍惚失神,望着他却又不是在望着他,整个人空空的,失去所有的感觉。
愁绪直冲天际,浓缩着大片大片的黑云,酝酿着未知的大雨,即将瓢泼而下,素秋通体的凉不由得瑟瑟发抖。
少明眼光四扫看见一个洞,他不由分说的上前拉住她,素秋没有挣扎,她知道他是想要带自己躲雨。
他们进入洞中,这是个深不过几米的干燥洞穴,少明抬眼看了看四周,只见璧上挂着类似藤的东西,他上前用力扯下铺在地上,忧虑的看看洞外,大雨早已在洞口挂起水帘,早已看不清外面,“只得先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素秋没有动,只是呆呆的站着,又是如此,如此狭小的空间,无形将他们与外界隔开的雨帘。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她心底不由一丝丝害怕,又想起那个狂妄晚上,他强硬而炽热的吻。
“嫂子竟是怕了我,怕我作出什么禽兽不如的行为。”少明无奈的笑着,身影有些摇晃。
素秋瞅着他,他倒真是一人两面,一面狠心狂妄,要人生死;一面荒诞轻佻,惹人啼笑。
“我很困,怕是要小憩一番,嫂嫂你自便。”说完这话,他缓慢的坐在草甸上,真的就闭上了眼睛。
素秋依旧没有动,只是站着望向洞外,这雨何时能够停下来,是在为谁哭泣吗?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一道亮光闪透天边,只叫她睁不开眼睛,须臾一声钝响,雷炸开天际,似是盘古开天辟地,一力巨斧,一声巨吼,天地撼动。
“母亲,不要…… ”
素秋一惊,猛地回神,回头看他,只见他浑身发抖,口中梦呓,她犹豫了一下,随即走了过去,半蹲在他身边。
“不要…… ”少敏浑身颤栗不止,像是正在遭受极大的煎熬,濒临崩溃一般,大叫,“母亲……您在哪…… ”
“少明,”素秋从没见过他如此,一时慌了手脚,颤抖的伸出手捂在他的前额,是常温,没有发烧,可明明他却害怕的剧烈颤动,像是被什么缠住捆住。
“母亲……”少明极是压抑着自己,却忍不住沙哑嘶吼出声,竟是像个孩子一般,呼唤着自己的母亲,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像在寻找什么依靠安慰,“母亲……别丢下我……母亲……抱抱我…… ?”
素秋的心揪着痛,此时此刻,他柳少明再不是个七尺男儿,而是一个痛失母亲、缺乏亲情的儿子,他究竟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叫他在梦里都如此挣扎痛苦、不安不快。素秋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狠,竟是铁打的一般。
“明儿……我在这……母亲在这儿……陪着你”素秋抓住他不安的手,她希望他摆脱痛苦,她只愿他没有痛苦。
柳少明突然笑了,不似平日的轻笑,而是狂妄恐怖的笑容,反抓住她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竟是用尽全力掐着她的手,素秋只觉剧痛传来却不能抽手,不敢叫醒他,他一张脸变幻着无数的情绪,是恨是不忍是爱搅拌在一起,叫人看的人心寒,他说,“童贤,我要你不得好死!”
童贤?素秋惊愕,这明明是柳少卿母亲的名字,她的心没来由下沉。
“母亲,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他激动地说着。
素秋一阵恍惚,脑海急速回旋,柳家祠堂里柳夫人歉疚不安的神色,她对柳少明留宿青楼的纵容……一阵寒气流过全身,柳夫人杀了柳少明的亲生母亲! 是这样,竟是这样,素秋胸口闷闷的,仿佛天空塌陷了,这结果叫她不能承受。
“明哥哥,少明……我……母亲只想你快乐……”素秋忧伤的说着,她知道他虽然是睡着但一定听得到,他是有多大的压力,精神处于多绝望的地步,才会如此梦魇缠身。
“素秋,原谅我,我不得不走……”他喃喃的说着。
素秋一滞,抿抿嘴,泪又流了下来,何时开始,她的泪变得如此轻易、凄婉万分,“你是因为发现自己的亲母被老夫人才离开我的吗?是吗?少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想事情太多了,折磨的只是自己。
“小龙女,你又要为我流下一江的泪吗?”他眼睑动了动,静静的睁开眼睛,竟是醒来了,无力的笑笑,温柔的把她的手捧到心口。
“柳少明,我恨你!”素秋复杂的瞳孔死死的瞪着他。
“这样甚好。”他微微笑着,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但求此刻,但求两人,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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