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要过年了，顾瑾汐在坐月子，不能出席宫宴，但是谢云瑶还是做了蛋糕，准备了礼物，打算到时候让裴樾带回给她。

  翰林院已经封笔，江闻起这两日也忙着应付同僚之间的应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四周一片寂静，只剩天地间雪落下的声音。

  正房的窗正对着院子，江闻起透过窗户看到谢云瑶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一旁的桌上摆着他只见过一次的糕点。

  相比起她打麻将没留意到他的回家，这次坐在烛光里的谢云瑶似乎显得格外的冷漠。

  她是在怀念那个美好的世界吗？

  她是不是一直在惦记着那个世界，一直想着如果能回去...？

  熟悉的脚步声惊醒了思绪外飞的人，其实谢云瑶没在想什么，而蛋糕也只是刚好放在那里罢了。

  谢云瑶抬头看着他走近，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谢云瑶没有动，问道：“喝醉了？”

  江闻起摇摇头，他的嗓子听着有点沙哑，“外头下雪了，怎么还开着窗？不冷吗？”

  “不冷的，我穿得很暖。”

  谢云瑶顺手把窗关上。

  她不久前泡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又穿得厚，觉得闷了才把窗半开透透气。

  “明晚上还去看烟火吗？”

  江闻起问的是明晚宫宴之后，要不要再去护城河上看烟火。

  谢云瑶愣了下。

  江闻起继续追问：“今年只有我们，你还想去看烟火吗？”

  谢云瑶想了想，说道：“不太想。我可能更想早点回来看清儿。”

  下雪，宴席正式也吵闹，他们是不可能带小家伙出门的。

  “不过，你想去看的话，我们可以先看了再回来。”谢云瑶说道。

  江闻起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就回内室找衣服去沐浴了。

  儿童床上的小家伙睡得正香，谢云瑶看着跟江闻起十分相似的脸庞，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胖脸，看着他皱着眉躲了下，才收回了手，低头亲了他一口。

  江闻起出来的时候，房里就剩一盏灯了，同样是看过了已经熟睡的儿子之后，江闻起才上了床。

  谢云瑶还没睡着，窝在被窝里睁着眼睛在看床帐子。

  “怎么洗那么久啊？”

  泡在热水里的江闻起一直在想，是不是，如果可以有选择的话，她会立马放弃他，回到那个世界里。

  直到水都冷了，他才回过神。

  江闻起思绪全收了起来，一如平时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喝了点酒，怕熏到你和清儿，便洗漱得久了些。”

  谢云瑶挤进他怀里，点了点头，说道：“我都困了。”

  “困了怎么不睡？”

  “你不在，我睡不着。”

  言语之中尽是依赖。

  江闻起觉得甜蜜又矛盾，怕自己坚持要说清楚的话，会彻底打破了现在的美好梦境。

  沉默纠结了许久，江闻起叹了口气。

  谢云瑶抬起脑袋疑惑道：“你有心事？”

  江闻起没料到她竟然还没睡着，犹豫了下，问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谢云瑶不知道怎么又问到她身上了？她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了?

  “白日我爹跟我说，初八想要去济州看玉，元宵前回来，我在想我们的铺子是初六开市，还是等我爹回来后再开。”

  这回答着实是让江闻起怔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云瑶撑起来问他：“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了？”

  江闻起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睡回来，“没有，是我想多了。”

  “那你在想什么？”谢云瑶并没有躺回去，板着脸问他。

  夫妻之间有点私人的小秘密可以，但是江闻起刚刚显然是因为她才不高兴的，她问了，他却说是他自己想多了，那他是在怀疑她什么？

  “阿瑶。”

  黑暗中的江闻起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我在。”

  “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江闻起也坐了起来，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而谢云瑶安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能听到你跟莲藕说话，从一开始就能，只要我在场，而且我偶尔也能听见你的心里话，不过近来能听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谢云瑶第一反应确实是生气的，毕竟她怀疑过，也曾经试探过，没想到江闻起竟然掩饰得滴水不漏，也没想到莲藕竟然没有发现。

  难怪他一直强调，喜欢的人是现在的谢云瑶，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原主。

  沉默了许久，谢云瑶不知道该问什么，该怎么问，所以没继续这个话题。

  反而问道：“那你回来的时候，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我看到你看着那个糕点，以为你是在怀念那个世界，洗漱的时候也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是不是会直接抛下我和清儿回到那个世界去。”

  谢云瑶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如果他能听到的话，那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还回去什么？

  无语。

  谢云瑶翻了个白眼，躺下了，不想理他。

  江闻起：“...”

  江闻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脸挡住，就睡觉了？

  不是，他都坦白了，两人之间的秘密也荡然无存了，她不继续问下去，反而选择睡觉？

  “娘子。”江闻起扯了扯她身上的被子，不说明白，他今晚定是睡不着了的。

  谢云瑶就闭着眼睛也不搭理他，甚至心里都不去想任何事情，生怕就被他听见了。

  江闻起躺了下去，连人带被子一起将她抱进怀里，而且抱得很紧，宽阔的胸膛微微压着她，着急着解释：“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突然就多想了。”

  “我今晚喝了酒，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白色的属于那个世界的糕点，似乎不用去碰，你就会消失了。”

  “我心慌得很。”

  “我问你明晚看不看烟火，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你拒绝了。”

  “我很难不去想，你只是想跟你的朋友看烟火。”

  江闻起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随着他一句句话砸下来，谢云瑶气都气不起来了。

  他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忐忑，会多想，会患得患失。

  她在他们的这段感情里，一点安全感都没给过他吗？以至于，他要坐在澡间里等到水冷了才愿意回来？

  谢云瑶呼了口气，握住他揽在腰间的手，说道：“你既然能听到，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回不去的。你想的那个如果，永远都只会是个伪命题。”

  听到她说话了，江闻起反倒松了口气，她还愿意理自己。

  将她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躺着。

  “我知道，我可能就是喝多了才会去那样想的。”江闻起小声解释。

  谢云瑶问他：“你就那么不信任我们之间的感情吗？让你喝多了，潜意识里也觉得我会离...”

  谢云瑶话都没说完，就觉得腰间一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江闻起连忙松了手上的力道：“弄疼了？”

  谢云瑶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轻哼了一声后，说道：“那个世界很美好，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还真说不定...”

  江闻起低头堵住了她要继续说的话。

  “不要。”

  即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不想听到“离开”二字从她口里说出来。

  谢云瑶却拉长声调道：“这不是你让我想起了那个世界吗？不过话说，那个世界真的很好，男女之间的交往自由，婚姻自主，还可以有合理的婚前相处，不喜欢就直接分开，再无干系。女人也可以独立、可以事业有为、可以不嫁人不生孩子，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娘子！”江闻起再次打断，“那个世界很美好，但是你已经是我娘子了。在这里，娘子也可以独立，有属于自己的铺子，我也从未过多干涉过你的决定。至于其他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娘子还是不要再想了。”

  谢云瑶板着脸拍了他的胸膛一下，生气道：“到底是谁先想的？是谁先怀疑我的？”

  江闻起低着头，知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我错了。”

  谢云瑶转过身不理他。

  虽然刚刚那些话是她故意说出来让他难受的，但是她也不见得有多高兴，睡意完全消散，谢云瑶越想越气，抬脚踹了他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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