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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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外却立着一人,正是三殿下淮瑾。他从朝华进来跪下哭开始就一直在,如今眼瞧着那冯新手里拿了份文书忙忙地离开皇子府,心下一黯。
他正要掀帘子进去,就听得朝华又道:“嗐,这可是一桩大好事呀月明姐姐,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月明恍然:“我还奇怪你做什么非要和我换衣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她拉着朝华的手,“不过你这父亲却着实让人开了眼界,不仅将你卖了,更对你见死不救,我还听得他说要将你卖给官老爷?这可真真是……”
因顾及着他是朝华父亲,月明不好将话说得太过,便含糊其辞。朝华却满不在意道:“如今我已和他断绝了关系,他恐怕避我如蛇蝎,为着我弟弟的学业也断然是不会再来找我的。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还有人来此找我,善喜,你便同他们说我已经被下了狱,熬不住刑死了。”
善喜答应着,淮瑾此时恰掀了帘子进来,其余人见殿下来了,问安过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二人在此处。朝华不知他听见了没有,如常向他请安。
淮瑾瞧着梳着丫髻、穿着丫鬟服饰的朝华,泪盈于睫要落未落,瞧着分外凄楚,眼神却是清亮的。他心里有些抽痛,忙揽了她入怀:“可要我做些什么?”
“自然不必。”朝华摇摇头,抬眼看淮瑾,“如今我与他们三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那自然不必再费分毫力气去做什么。”
可淮瑾看着朝华神色却仍觉有异,她心知淮瑾善观察,此等心事想必瞒不过他,低头道:“你知道吗?原本卖我那日,我母亲是不同意的。我听见她和父亲在堂屋里争吵,还拍了桌子,我那时还满心以为母亲舍不得我,必然不会同意此事,我这才买了油又折返家中。可后来牙婆来得太快,母亲便似乎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第一次卖我的时候她不在,这一次父亲、不对……是冯新要来卖我第二次,她还是没出现。”
说不伤心必然是假的,她心里仅存的那一点期盼被一次又一次浇灭,哪怕她没有出面,她也依然是帮凶,是旁观者,是默认者,是和她丈夫一起卖女儿的凶手。
朝华擦擦泪,又笑起来:“但好在今日我略施小计了结了这件事,以后我就是个孤女了,虽是个孤女,可我还是个有钱的孤女,殿下可不许嫌弃于我!”
泪珠晶莹,笑意更璀璨。朝华永远都是这般坚强,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走到今日。
淮瑾看着她晶亮的眸子,笑道:“今日既是个好日子,那便开桌席面吧,就做如今最时兴的樱桃宴。”
载义在外头应声而去。朝华却奇道:“樱桃宴?”
云都的樱桃可都是她的庄子上供来的。如今才入七月,樱桃正上市不久。
“是啊,”淮瑾带着朝华往书房走,“我今日去职上,好几位同僚都同我说起今年的樱桃酒最是时兴,连带着樱桃的销量都翻了番,价格也比往年要贵些。”
原来是连带效应。朝华心中窃喜,若果真如此,今年年底庄子上的进项恐怕便不止去年的数目了,原先的不悦便抛到九霄云外,安心预备过几个月在阁中数钱。
午间厨司果然在静安居摆了樱桃宴。
二人一起说笑着用了午膳之后,淮瑾牵着朝华入内室午睡。中间的帐子虽还是放下,但二人的手却是牵在一处。
过了片刻,待朝华睡熟,载义托了月明悄悄在帘外打了暗语。淮瑾便起身披着月色夏衫去到静安居正厅,载疏早已等候在内。
与载义不同,载疏性子安静,话少。帮着淮瑾打理云都各家商铺从未出错。而淮瑾的铺子却并非只在东西二市,更有许多遍布各个坊市。他名下的铺子只有几间,几乎都在东西二市,打着赚钱的幌子,从未引起过他人注意。其他坊市的铺子被安排在了他手下各个心腹的名下,却图的不是一个赚钱,而是遍插耳目探听云都消息。
载疏在下头汇报:“主子,东市的酒铺已经关停转让了,结算下来仍有盈余,利润七百两白银,午间已让张松入了库房。花记首饰铺子盈利最多,进项高达一千五百两黄金,是咱们所有商铺加起来利润的一半。还有两间当铺,虽说没有亏损,但营收一般,加起来不过九百两白银罢了。东西二市其余的小商铺营收倒不可小觑,加起来也近五百两黄金。还有咱们南郊的三间皇庄和六百亩良田,进项约七百两黄金。
“云记绸缎庄子在南市,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今年也只是勉强平了账。两家食肆的生意略好些,因今年进都中做生意的外地人多些,食肆明着互相竞争,实则暗地里打着配合,扭亏为盈,进项九百两白银,昨日已入了库房。”
淮瑾不时点头,载疏帮他打理铺子已有七年,他很是放心。又道:“每间铺子的掌柜、伙计的年底分红切不可少,咱们探听消息多靠他们。”
载疏点点头:“殿下,这些银子金子放在库房有些打眼,小的便将大部分都兑了银票,都放在匣子里了。”
载义便接过去。和其他所有铺子庄子不一样的是,淮瑾名下的商铺和庄子都是每年年中结算上一年的收支。
淮瑾喝了口茶,厅里摆了两只冰桶,恰是凉风阵阵。
“可有什么消息?”
载疏见没有外人,便道:“有两个消息需要汇报给您。都是关于郑王殿下的。”
载义见哥哥如此说,心知关系重大,便去到外头守着防止有人靠近。
“东市的人多是本地商客,爱谈论朝中新鲜事。昨日有几个人去了咱们的若叶肆,在二楼雅间里,酒喝多了又见没有外人,便谈论起了郑王殿下府兵的事情,说郑王殿下实封五千户,比之两朝所有的亲王实封都多,又说府兵为何也超了规制,被咱们送菜的小二听见了,赶紧禀了过来。”
淮瑾闻言一顿,又道:“可给了绿封?”
载疏恭敬答道:“给了,每个汇了消息的伙计都会有五两银子的绿封,若是关系重大则翻倍。昨日我给了那小二十两银子的绿封。”
收了绿封,就是卖了消息的意思,出了门就当作是没听过也没说过什么话。这些人都是载疏手底下用老了的人,都知道规矩。又因东家给钱丰厚,所有人都十分留意店里的人与事,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报了载疏。
淮瑾点点头:“那便好。钱到位了,底下的人自然会忠心耿耿。还有一个是?”
“南市的槐叶肆最擅长做各地美食,因此外地来的商客都喜欢去那边。这个消息却有些复杂。那天来了几个从南边来的食客,操着一口咱们云都人听不懂的南边口音,小的听着口中似乎有‘郑王’的话头,幸而隔壁巧娘是南方来的,便找了她过来上菜。事后巧娘说,那几人是来这边做生意的,在家乡时听说了一件事,说是江州那边有个年轻人自称是秦贵妃的娘家侄子,郑王殿下的表哥的,颇有些霸道。鱼肉乡里这些都是小事,打着郑王殿下的名头蹭吃蹭喝,还强收了一农户家的小女儿做妾。这倒也罢了,事情的关键就在于那小娘子的父亲被气死在了家中,家里人去县里讨要说法却被打了一顿,事情传开了免不了群情激愤,底下便有说些官官相护的话出来。他们在席间并未避着人,多半是因为觉得没人听得懂南边口音。”
这两个消息来得倒很是时候。江州,从前正是淮瑾外祖父孟鹤山的地盘。
“你辛苦了,今年的分红照旧是给你每间铺子的一成进项。”淮瑾放下茶杯,颇为诚恳道,“你帮着我打理铺子辛苦些,探听消息更是不易。我听载义说你们父亲近日病了,待会叫载义带你去库房拿一支五十年的老参回去。这老参是别人供来的,外头买不着,你带了回去给你父亲熬了喝,身子想必就能大好了。”
载疏与载义俱都跪下谢恩不提。
淮瑾看着载义手里的匣子,心下忽有了个想法。他如今正在都水监当差,天下水旱情况了如指掌。今年的北边雨水甚少,恐有干旱的可能,到了这个时节船只类的水上运输工具价格必是跌到了谷底。他叫载义将匣子还给载疏。
“这里头的银票你拿了一半去买船只,尽量都买大型船只,买了以后便泊在港里,每艘船上派个人住着帮着咱们看着,这船暂时没什么用处,囤着便是,待有了用处我再告知于你。”
载疏恭敬应“是”,又道:“那剩下的一半呢?”
“去东西二市把市面上所有的裘皮都买进,存放在咱们几家庄子上。手里只留一点钱便是了,府里库房还有几箱子银子呢,没必要留太多钱在手里,钱得花出去才能赚得多。”
载疏不疑有他,退下去办事。
而载义更是对淮瑾的这些想法习以为常。要问为什么,端看三殿下目前手中多少铺子多少财产就知道他是个很会赚钱也很会花钱、更会笼络人心的主子。打点下人伙计动不动就是五两十两,这些钱在外头可都是普通人一年的嚼用;对待掌柜的就更是大方,收买余危竟直接送了一座二进宅院。要知道云都地贵,宅院更贵。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淮瑾会没有钱,他手里的银子在短短五年之内已翻了三番,以后赚得只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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