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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婚


这一日是郑王淮陵与颍阳范氏思语大婚的日子,整个云都都挂上了红绸,东西二市为贺郑王大婚,所有商铺所有货物半价出售,仅此一天。

  郑王在宫中举行完大婚仪式后将带着郑王妃的仪仗沿着朱雀大街游行一圈,再返回丰乐坊郑王府中。

  因而朱雀大街沿街两侧站满了云都百姓,都想要一睹亲王婚仪。更有郑王府的侍女们沿街发放喜饼,整个云都城都沉浸在一团喜气中。

  此时已近戌时,礼仪官正于高台上宣读册范氏思语为郑王妃的册文。圣人稳坐高台,一旁的位置空着,秦贵妃坐在下首,皇后并未出席。

  郑王夫妇二人跪在下首听册。但见郑王妃身着婚服,头梳圆鬟椎髻,戴六钿花钗冠,花九树,并两博鬓。姿容华贵,仪态端方。

  “宝应二十年,岁次乙亥,三月壬子朔,二日乙卯,皇帝若曰:於戏!尔颍阳范氏思语乃光禄寺少卿范曾之嫡幼女,公辅之门,清白流庆,诞钟粹美,含章秀出。今遣使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于生仪,副使徐镇,持节册尔为郑王妃。尔其敬宣妇道,永固家邦。可不慎欤!”

  “儿臣领册,恭谢圣恩。”

  郑王妃接过圣旨,郑王扶着她的手继续仪式。

  在无极殿中行完沃盥礼、同牢礼与结发礼后,二人便浩荡出宫,郑王骑着马在前头引着郑王妃的仪仗往朱雀大街行去。高头大马、红绸彩带,端的是好一个意气风发。

  街边百姓如织、红绸彩带飘扬,更有无数花瓣飞扬空中,当是盛世大婚之景。淮瑾也在后方队伍中,作为伴郎一同参与大婚游行。

  他看着漫天的红绸彩带轻笑一声,不禁在想若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该多好,便能拥有选择爱人的权利,而不必被这强权所摆布。

  纵使尊贵如皇子,也有无法摆脱的责任与命运。就比如,他没有选择自己大婚妻子的权利。又不禁想到今日晚间在静安居等他的人,心下居然涌出了酸涩。

  若是自己大婚,她会伤心吗?还是会言不由衷地笑着祝福他。若是自己有了正妃,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毫无怨憎地喜欢他吗?他好不容易争取来她的喜欢,若是丢了,又该怎么办?如此这般想着,他心里竟生出了害怕,这简直少见,忙掐了不敢再想。

  一直到仪仗返回郑王府中,淮陵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牵着他的新婚妻子向每个人颔首致意。今日这般风光无限,淮陵他该当是快意的,但淮瑾却生出了同为政治牺牲品的悲凉心绪,一种难以名状的愁绪包裹着他,像被勒住脖子,又像被捂住心口。

  此刻已至夜幕,王府宴席如流水,云都城中所有皇亲国戚、勋贵豪绅都集聚此处。

  此次郑王大婚因是娶的范氏女,大婚规制竟比肩皇太子婚仪。皇后虽未出席,秦贵妃却在圣人身边接受了郑王与郑王妃的拜谒。这样明目张胆的破例与偏爱,让整个云都城都震了震。

  勋贵百官们、世家大族们,私下里既有倒戈的也有不屑的,每个人的笑面孔下都藏了另一副嘴脸,有人看破不说破,也有人云里雾里。剩下的就是两边都不站,主打和气生财。

  这场景喜气中透着魔幻,好似龙游迷障,堪不破猜不透。淮瑾甩开心中杂念也加入其中,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刻意将自己灌醉,借此获得一丝清明。

  耳边喧嚣不断、歌舞不歇,所有人都在这场欢宴中尽情喧闹,想尽办法加入那场看不见硝烟的斗争中。争相向自己站队的主子表忠心。

  待回到府中已是子时。朝华原睡在暖阁里,侍女们都休息去之后,她便提着盏灯去到正房内室,又叫积云悄悄去厨司拿些蜜水来备着,自己独自坐在榻边等淮瑾。

  三更过半时方听见前头响动,淮瑾挥退上前来服侍的寒桑,径直来到卧房,果见朝华正坐于榻边支着脸等他。

  淮瑾佯作脚步不稳身子一歪将朝华扑进怀中,他终于可以假借醉酒将自己喜欢的人抱进怀里。却感到朝华身子冰凉,故作沉声道:“你怎么不在榻上等我?下面凉,你身子刚好。”

  朝华见他一回来就只顾着关心自己,忙将他的脑袋扶正道:“殿下,您先喝些蜜水解酒,我去给您打水擦脸。”

  说着便要起身,淮瑾却不让,只牢牢把她圈在怀里,口中却道“对不起”。

  朝华不解道:“对不起什么?殿下您是不是喝醉了?”

  声音不敢过大惊动他人,又见淮瑾只一味重复对不起,心里知道他约摸是有什么伤心事,借着酒劲抒发,便由着他抱。

  积云悄悄将蜜水拿过来递给朝华之后便退下。终于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淮瑾假作醉酒,放肆地将她揉进怀里,良久方放开朝华自去洗漱。待他从盥洗室出来,朝华正拿着准备好的寝衣预备给他更衣。

  “殿下,我帮您。”

  朝华拿着衣裳走上前来,心里虽有些紧张,但好歹还是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但她从未帮男子更过衣,这还是第一次,动作难免生涩。淮瑾洗去酒气后清醒许多,只微笑着看她并不催促,直看得朝华俏脸微红,负气般给他的衣带打了个死结道:“好了。”

  便转身准备入暖阁睡觉,却被淮瑾牵住手往怀里带。

  “我有些头疼,你睡在里间的榻上如何?中间隔了帐子,你且安心。”

  朝华知道自己如今做了通房,有些事情终究要习惯的,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快,点点头应下。

  淮瑾心中高兴,一边拥着她一边往榻上走,两个人顺势滚作一团。淮瑾努力控制好呼吸,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半晌才放开,又给她掖好被子,放下中间的帐子道:“睡吧。”

  一夜安枕。

  次日一早,朝华醒来时淮瑾已去上朝,积云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主子,殿下上朝前特意嘱咐静安居的下人们叫不必叫您起身,睡到中午也可。”

  眼见积云唇角含笑,便知她在打趣自己,朝华也不恼,只道:“那可不成,我还得去书房当差呢,只不过如今不比从前,不必着急便是了,但是差事可不能忘。”

  “是,我伺候您梳头更衣。”

  待积云给她挽好交心髻,簪上海棠花钗后,去柜子前挑衣服时才知岚夏真真是给她备了一柜子衣裳,眼都瞧花才挑出一套来。

  上身着一领橙红缘边的彩绘朱雀鸳鸯白绫背子,下身着一腰花宝缬纹浅绛纱裙,肩披水色帔子,足踏云头履。

  积云却看得呆了,但见朝华未着脂粉,面薄腰纤,恍若神仙妃子。

  “主子,您可真美……”

  积云话一出口自知失言,忙低头道:“奴婢失言。”

  朝华却上前来握住积云的手道:“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咱们既是主仆也是朋友,一荣俱荣,在我这里松快些,只做你自己便好。”

  “是,奴婢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吃了饭便去书房吧?”

  “好,听你的。”

  待二人去到书房已是巳时。

  现今书房当差的多了积云,平日里负责两位主子的茶水和点心,但研墨与整理书房仍是朝华负责,若是来了重要的客人则由朝华奉茶。

  如今淮瑾入都水监当差,寻常时候在书房仍是多查阅典籍,偶尔与岑望下下棋罢了。

  及至午间淮瑾方回书房,一进内室便瞧见朝华正坐于案边捧着《论语》在读,美人在内,满室柔华。

  “我倒忘了这茬,原先答应教你《论语》,前些日子着忙总是没时间,今日回来得早,便带你一起读吧。”

  淮瑾在朝华身侧坐下,顺手拥她入怀,如今这般他倒是越来越轻车熟路。朝华却道:“殿下,不忙。您上了早朝又去职上,必是累了,先喝盏茶润润嗓子。”

  “如今都水监的事务我尽都熟悉,今日并不累,左右下午也无事,咱们下午便学学《论语》如何?”

  朝华笑着答应,一时积云进来上些茶水点心不提。

  日子如此过得飞快,及至五月,淮南道爆发粮荒,淮瑾上书称恐涉及官员贪墨,请求圣人下旨彻查,圣人遂令淮陵任督察御史,专下淮南道彻查此案。淮陵却被手边预备接掌的兵部事宜绊住手脚脱不开身,这桩差事便落到了当初上书请求彻查的淮瑾头上。

  圣人令先解决城中百姓粮荒危机,再行审查是否存在贪墨一事,淮瑾于晚间领命,即刻整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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