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呢？”人都发完了，林彩凤才憋不住问一手拿馒头一手抓着炸鸡吃的喷香的李正。

  李正头都没抬：“没注意，一边吃去了吧？”

  林彩凤看着李正满脸是油的样子忍不住一巴掌下去了，“瞧你这样子，就知道吃，还不赶紧把你大哥喊过来！”

  李斌心里在难受什么林彩凤也晓得，上午干活李斌一直在搬东西，天气已经冷了下来，他却热得光膀子。

  林彩凤知道这是李斌该做的，邓志花怎么说也是李斌的媳妇，虽说这事李斌确实不晓得，但不代表邓志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没有他一份责任。

  夫妻夫妻，有福同享是夫妻，有难同当也是夫妻。

  可自己儿子这样拼死干活却东西也不愿意吃，她也是心疼的。

  林彩霞塞了个碗给林彩凤，“斌子在哪？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来吃！”

  林彩凤为儿子伤心难过，香喷喷的炸鸡也没心思吃，人也颓然了下去：“没事，不管他，他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会解决的。”

  林彩霞白了林彩凤一眼，把碗往她的怀里塞：“你赶紧吃，你要不吃小心我给你塞进去！”

  “这又不是在屋里，外面有人呢！”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亲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林彩凤的面子上实在是有点挂不住。

  林彩霞都懒得搭理她，直接就往李家去了。

  林彩凤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炸鸡和茄子土豆，眼角酸酸了，这一看就是她那老妹妹早就给她留好了的，她打菜的时候可没看见这么一碗。

  还没来得及伤心呢，刚才被扇了一巴掌之后就走开了的李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咪咪凑到了林彩凤的身边，“娘，你吃得下不？你要是吃不下我能帮你吃，我上午干活也累了，还没吃饱呢！”

  林彩凤：“......”

  她忍无可忍，小心翼翼地把碗放下之后顶着李正期待的眼神，抽起旁边的扫帚就往李正的身上打去：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大哥你也不管，你老娘的东西你也要！死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林彩凤还没想着打这么重，可打着打着她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气好像顺了不少，就跟打人真的可以解压似的，于是一下比一下用力。

  李正本来还想着自己被打几下能有东西吃也不错，可这一下又一下的扫帚打在身上是真的疼，边嚷嚷着边呜呜呀呀的跑了，林彩凤这才又喊住他：“行了，过来，我给你分点儿，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饿不死你！”

  话糙理不糙，李正听见有东西吃又屁颠屁颠跑回去了。

  大家伙吃了顿饭还平白无故看了出好戏，哄堂大笑，李正也不觉得难堪，反正都是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贪嘴呀？

  李家的门是开着的，林彩霞敲了敲门意思一下就进去了。

  院子里面，李斌坐在那里继续麻木地干着家务，一声不吭的，有人进来也没抬头。

  直到林彩霞走到了李斌的面前，“斌子，怎么不吃饭？是觉得小姨我抠搜，不愿意给你这碗饭？”

  李斌听出是小姨的声音才惊讶抬头，又想起她口中的话，很不自在地低了头，手不停在身上擦着：“不是，小姨，我不饿，我早上吃了。”

  “放屁！”林彩霞去拽李斌的胳膊：“早上的时候放饭就没有看见你，你别以为我不晓得！而且你也别想诓我，咱们是多亲的亲戚，又就住在隔壁，我们沈家和你们李家人的饭菜我都是提前打出来了的，清早你的那份就还在厨房，本想中午一起给你，你干脆影儿都没了。”

  她盯着李斌的脸：“你在和你亲姨客气啥子？”

  李斌被说的面红耳热，胃也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他低着头，“姨，我没和你讲客气，但我也不瞒你，我家志花对你们家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哪有脸吃你家的好东西？我就想着这些日子给你们多干干活，弥补弥补，我真的不想吃。”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当面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晚辈亲口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林彩霞的心中也伤心不已。

  她几乎是掐在李斌的胳膊上：“斌子，你婆娘那事我确实是恨死了她，我家才眼看着要过上好日子了。如果阿芸和阿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瞒你，我肯定是要和邓志花同归于尽的，你我也要一起砍两刀，因为她是你的婆娘，夫妻同舟共济，你也不无辜！”

  李斌听着，头更低了。

  林彩霞抓得更紧了，“但是阿芸没事，阿玖也没事，邓志花也被抓进去了，既然一切都好好的，我就不能再活在阴影，你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一辈子也过不去了！斌子，这些年虽然是大大小小闹过矛盾，但是前些年我家困难的时候你尽了多少力气我也晓得！饥荒的时候一粒米都争得头破血流，你却瞒着你媳妇给我家送了五十斤红薯，好让我们一家老小没饿死，这份恩情我也记着的！”

  饥荒的时候沈家也在遭难，本来一家子的劳动力，也不至于一点粮食都弄不到，可沈俩为了老爷子的事情被人骗了进了局子，沈家人已经失去了一个顶梁柱，哪里还扛得住失去一个孩子？

  所以所有的粮食和钱财都拿去换沈俩了，也得亏是饥荒年粮食值钱，不然还换不回来。

  可与之相应的是失去粮食之后的饥饿。

  那年头人人都在挨饿，沈家虽然有李家当家的林彩凤照应着，可她也一大家子人，总要保证自己家里吃饱饭才行，林彩霞就算再厚脸皮也不能让姐姐家的人为了自己家饿死。

  是李斌在一天夜里带着五十斤红薯悄悄上了门，当时李斌只让林彩霞放心吃不用管别的，林彩霞走投无路才收下的，当场就给李斌磕了几个响头。

  第二天邓志花在隔壁院子里哭天喊地，林彩霞才晓得这些粮食都是当初邓志花背着林彩凤偷偷存下来的，都是李斌在生产队没日没夜干活赚工分换回来的。

  就是那五十斤红薯帮着沈家度过了最难捱的日子，后来粮食来了林彩霞便想着还回去，李斌却也不肯要，让她忘了这事，这辈子都不要提了。

  林彩霞想起那些年更是老泪纵横，她一字一顿地说：

  “斌子，我们沈家永远不会缺你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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