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南安号: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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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号不会停在马六甲太久,一个月内会选择其他港口的淡水区域停靠,接受大宗货物,终点是……”
“厦门。”张海楼伸手搂过虾仔的肩膀,接着他的话回道:“虾仔,我们可以回家了。”
张海侠沉默,回想起那日下午,苍白的手放下卷帘,转而握住了他的脖子,青年特有的声线响在耳边“你还是这样,刨根问底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只是想知道,你回到过去,要改变什么结局?”
背后是坚硬微凉的桌子,报纸散在地上,水杯晃动,最终倒在桌子上,洇湿的水迹迅速弥漫,杯子滚动,发出了嘭的一声,卷在了帘子下。
他看着身上的人“你要是没有选择回来,我的结局是什么?”
脖子上冰冷的手条地一松,白发青年侧了一下头,眼里的深意令人发冷,良久,微哑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
“你死在了南安号上。”
黑夜丝丝缕缕的渗透每一个角落,连带着两人的身影也逐渐被吞噬其中。
“海楼。”
“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
五天后——
天色未明,临海城市的雾气浓重,透过窗户只剩压抑的黑,什么都看不清。
白炽灯亮起,玻璃映出了高瘦青年的身影,寂静的房间中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格外清晰,男人的身形彻底改变。
一刻钟后,张宿淮拉开门。
守在门口的黑瞎子和无邪立即看向他,站在门口的人身姿曼妙,黑色旗袍上印着浮雕花纹,披着深棕色的围巾,手臂的肌肉线条柔和的许多,纤纤素手带着薄纱手套,侧开的旗袍,隐约可见白嫩的长腿,再往下就是一双黑色皮质的高跟鞋。
黑色长发放在了左侧,额前的的头发遮住了他左眼,薄唇涂上口脂,朝人望去的那一瞬间,会叫人心甘情愿做一切事。
无邪看呆了,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小霍女装扮相,但这次给他一种很不同的感觉,内心的占有欲悄然滋生,他忽然不想让更多人看到他这副样子。
黑瞎子右眼带着眼罩,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与欣赏,他伸手摘下帽子,朝着张宿淮微微弯下腰“亲爱的妻子,请和我一同前往南安号。”
这是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节。
他面带笑意,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张宿淮垂眼,就要把手放在黑瞎子的掌心里时,无邪握住了他的手“黑爷你的角色是游手好闲的贵族少爷,宿淮是我的妻。”
“谁和你说的贵族少爷不能撩人妇了,我也可以是隔壁老王,而且……无邪,你不合适。”
无邪脸色一冷“不合适的,是你。”
“身高就不合适,别以为黑爷我不知道你偷偷垫了好多鞋垫。”
无邪:!!!
张宿淮闻言看向无邪……的鞋,挑挑眉,原来是垫了鞋垫吗,怪不得几个月就长的这么快。
“你胡说!”
“说没说谎,小三爷心里清楚。”
黑瞎子语调很慢,从容不迫的回怼,相较于一脸怒容的无邪,太淡定了。
一个百岁老人,一个青年小伙,怎么一对上就开始拌嘴?
张宿淮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无邪的手“我和无邪假扮夫妻。”
这样好护住他。
黑瞎子看了两秒宿淮,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点头“好好好,终究是瞎子变成一个孤寡老人啊。”
那幽怨的模样,好像真的宿淮做了什么似的。
无邪悄悄握紧了柔软的小手,假扮女人的宿淮骨架娇小,无邪稍微上前一步,就能挡住大半宿淮的身影。
“走。”
冷艳的声线让人听着格外有征服欲,无邪鼻尖一热,一股热流缓缓流出,他伸手一擦“呃……天太热了,上火。”
张宿淮:“……”
很6。
海风吹拂,升起的薄雾逐渐散去,露出了庞大的客轮一角,南安号。
马六甲港口人来人往,有人扛着沉重的行李下了船,有人脚步匆匆直奔南安号,却被警卫拦住,语言不通的正在焦急比划什么。
老式汽车烦躁的打着鸣笛,过路的平民快步躲过,汽车蛮横的停在了人必经之路上。
西装革履的青年率先下车,他先整理了一下领带,昂首挺胸,缓慢的绕了一圈,打开另一侧车门“夫人,请。”
张宿淮透过前面的后视镜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镜子里张瑞朴看向他,点头致意:一切都安排好了。
贵族青年时不时扯了扯领带,表现出焦急的躁意,车子里的夫人迟迟不肯下车,可能来之前夫妻两个闹了矛盾,尽管青年脸上表现出不耐,但语气还是那样小心。
“夫人,是我不好,先下来吧,好不好。”
往来的过路人时不时朝他看去。
大概过了五分钟,闹脾气的新婚妻子才伸出手放在了青年的掌心中,下了车。
宿淮戴着一个帽子,黑色的网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神秘诱人。
南安号伫立在海面上,阳光穿透薄雾如梦似幻。
轮椅的声响淹没在人群中,张海侠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张海楼,空气中气味混杂,张海侠直接捕捉到了那冷冽的清香。
女人的身姿直接映在了眼中,张宿淮回眸,两人视线相聚,又迅速错开。
穿着普通的少年背着一大包东西,朝着南安号走去,刘耳脚步一顿,回头望去“春生。”
“嗯?”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你。”
随春生回头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熟悉的面孔,但还是扬了扬手,笑着道:“刘哥,走吧。”
两人转身,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少年的背影映在眼中,模糊不清,张海娇被人死死捂着嘴,矮小的身子沉入人群,泪水糊了满脸,她看到随春生朝这边摆了摆手,随后再也看不见。
张海娇咬着张瑞朴的手,疯狂挣扎起来,最后挣脱开,撞开人群,嗓音嘶哑“哥!”
“先生!唔!”
张瑞朴抱着女孩儿,朝着南安号看了一眼,随后转身,低声道:“张海哥把你托付给我,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
人群涌动,何剪西浑浑噩噩的抱着行李,朝着南安号走去。
他的老板自杀了,给了属于他的一份工资,就当着他的面……自杀了。
经济来源断了,瘟疫不断扩大,槟城待不下去,他要回老家投奔亲戚,殊不知在他踏上南安号的那一刻,命运已经悄悄为他铺好了不归路。
张宿淮拿着镜片,举了起来,透过镜面他看到甲板上站着的五个男人,正低头看着下面的人,似乎在找什么。
无邪伸手为他遮住刺眼的阳光,低声道:“怎么样?”
张宿淮摇头,在还没上南安号的时候,就有人暗中监视着他们。
这样一想,他伸手就扇了无邪一巴掌,力道不重,就是看着挺疼“记住你的身份。”
无邪被打的措不及防,神情呆愣,眼神却变得火热起来,他伸手握起宿淮的手“我知道的,手疼不疼?”
张宿淮:“……”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头顶传来戏谑的语调“这位夫人,为何生气啊?”
是黑瞎子。
“这里来往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船上的。”
黑瞎子压低了嗓音快速说完这句话,又扬声道:“要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换一个,如何?”
无邪嘴角抽了一下,死瞎子还真代入隔壁老王的角色了,他拉过宿淮的手,把人扯到身后“你又是谁?”
两人都不用演,空气中就泛着火药味儿。
不出片刻,张宿淮就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敌意的视线少了许多,但多了很多别的视线,他皱了皱眉,抛下两人,转身就朝着南安号走去。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身体骤然一僵。
“宿淮。”
张宿淮缓慢的转过身,视线隔着汹涌的人群,准确的定在了一个青年身上。
脑中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淹没,令他几乎喘过不气来。
男孩儿奋不顾身朝着自己跑来,伸出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我叫陈怀谦,你呢?”
幼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晃而过。
少年伸手抱住他“我不在,你会不会哭鼻子?”
“要是实在撑不住,就来找我,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转过身露出了愈发成熟的面孔“我等你。”
“可你要快些,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苍老的手轻轻拂过脸颊“宿淮,我等到你了。”
毫无情绪起伏的少年朝他看去,嗓音冰冷“你老了。”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心脏疼痛难忍,张宿淮控制不住的朝他走去,声线不稳“陈怀谦。”
“陈怀谦……”
高瘦的青年扬了扬手,躲过汹涌的人群,快速朝这边跑来,他模样生的极好,此刻有些焦急,在只有相隔十米的位置,他脸上挂起了笑容。
“找到了。”
不管宿淮易容成什么样,他都能认出来。
张宿淮看着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话“我好像每次穷途末路的时候,都能见到你啊,陈怀谦……”
齐墨笑意淡了下去,顺着宿淮的视线看去,眸光一闪。
强烈的危机感袭来,这是谁?
陈怀谦?听到这个名字,无邪握了握拳头,暗自打量着这个气质温和,容貌昳丽的青年。
陈怀谦察觉到两道视线,他脚步停下,到嘴的话咽下去,话锋一转“夫人,我为你们拍张照片吧,我是报社的,来这里报道瘟疫,现在就要走了,看您实在漂亮,想留下照片回去做纪念,可以吗?”
看着宿淮,他强压着心里浓郁的思念,配合着他们演这场戏。
宿淮易容,还有四周的敌意,都提醒着他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青年举着沉重的相机,视线掠过宿淮腰上的手,他抬头语气温和“看镜头。”
张宿淮回过神,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无邪的手停留在半空,最后插进兜里。
镜头内,穿着黑色旗袍的宿淮,神情严肃的齐羽,以及两人身后印有南安号的客轮,在一瞬间定格。
1917年2月27日,南安号的故事正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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