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世 终于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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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错,我是当今宰辅何晟之女何令儿,你送我回家,我让父亲资助你开一间汴京城内最大的医馆可好?不辜负你这一身本事,也算谢过你两度相救之恩。”
何令儿对这个两度出手相救的公子颇为信任,如果相府有可以帮上他的,她愿意倾囊相谢。
“宰辅何晟……”
云玖凝滞须臾,眸中有奇异神色,随即淡淡一笑。
“宰辅的千金,也会深夜在城外荒野折断腿骨,无人相救?”
“我……”
何令儿犹豫了,她想起自己与赵元沾一年来的纠葛,实在无颜提起,何况如今竟被他险些非礼,抛弃荒野,狼狈冻僵濒死。
这事不要说她不愿对云玖讲,纵然是讲了,她都觉得云玖未必肯相信,就连她自己,此时也是脑子懵懵地想不明白。
而且,她仿佛还感觉云玖说这句话时,并不像他之前的声调语气,带了微微尖刺。
云玖冷声道:“你不想说,便不用说了。”
何令儿垂首低声道:“我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与我出游那人……我从未想过他是这等人,何况……”
何况她是宰辅之女,纵然赵元沾对她全无情分,难道他对何晟也没有一点忌惮?
俗话说结缘莫结仇,赵元沾竟如此疯狂不计后果,她也是想不通的。
只是她想着赵元沾毕竟是皇子封王之尊,这些事不应该把眼前的大夫恩人牵扯进来,便不再说下去。
云玖不再多话,伸出一只手:“我送你回去。”
枯树寂寂,冷月无声。
更深露重,夜已过半,何令儿被云玖抱起,只觉他步伐稳健平负如飞,朦胧月色暗夜,孤寂与寥落已完全被抛却身后。
她将狐裘裹紧,身子温暖,意识却越加沉重,她掐一把自己的手想清醒,却连手上都没力气,眼皮打架,昏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看见温暖红艳艳的篝火,还有数不清暖和的汤婆子,熨帖在她周身每一处。她看到噼噼啪啪燃烧的木炭,上面冒着红烟,从黑色的碳上炸开闪亮的火花,一个明亮接着一个,她觉得自己好温暖,好舒服,好像泡在温泉水中一般……她看到父母带着温煦笑意向她走来,嘱咐她多吃汤品甜水,然后瑾华郡主和郑姣携手走过来,叫她弃了赵元沾,以后多和她们一起玩,之后是玉翘的清秀笑靥,问小姐你信我吗他对你是诚心的。何令儿恨恨呸了一声,可惜她……
突然她手上一痛,随即醒转,才发现云玖极黑极亮如秋日寒潭般深邃眸子近在眼前。
他冷冷道:“你此时不能睡,你身子弱,睡去了容易病。”
明明是好话,被云玖一说出口,却带着清冽冷峻严苛的意味,何令儿强撑眼皮“可是我好困。”
云玖无奈:“那你可以跟我说说话,但你不能睡。”
何令儿稍微提起了些兴致:“你是大夫,那你在哪家医馆?我日后去寻你。”
长久的沉默无言,云玖终于缓缓道:“不必了,今日后我有事,要离开京都。”
何令儿登时有些急:“你要离开?有什么事?相府能帮忙么?”
“不必。”
云玖甚至不说什么有缘再会之类的话,硬生生转了话题,“那位与你出游的友人,做事颠三倒四,以后防着些。”
“什么颠三倒四?明明是十恶不赦,禽兽不如!”何令儿幽幽反驳。
云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在思忖,终于开口道:“西北陈桥门外十里,并非人迹罕至之所,你若不是断了腿骨,披上大氅坚持一夜应无太大问题。这人能深夜带你出城,可见你们……”
他淡然笑了一下:“可见你们交情匪浅,这人放着白送的银子不要,却要强取豪夺。作了恶事也作不透彻,反而留下你这个后患,这还不叫颠三倒四么?简直是个疯子。”
何令儿心神剧震,她没想到今夜萍水相逢,云玖只凭所见自己情状与周遭形势,简单几句话,便将她的疑虑点得明明白白。
此人目光犀利如炬,见事透彻清楚,实是世间少有。
正如他所说,赵元沾今夜言行,颠三倒四,不成道理,何令儿默然不语,脑中无数碎片往复交互,却无一片能拼合妥当。
宰辅千金,汴京有名的美人,鬓钗散乱衣衫不整地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送回相府,这种不常见的奇事,由于天色尚早,晨色昏暗,并没有落到几个人眼里。
何令儿在相府门前被云玖放下时,天边刚刚露出第一抹霞光。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云玖衣袖,迷糊呢喃:“等你回京都一定来找我,我要报答……”
守门老黄开门时,见到何令儿狼狈不堪,躺在门口的模样,惊得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往里面边跑边喊:“小姐回来啦,快来人哪!杜管家,杜管家人呢?”
凌晨守夜的只有稀拉拉几个婢仆,绝大部分人还在沉睡中,等他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披衣趿鞋,呼啦啦赶出来接人,何令儿却正望着朱雀大街清晨的薄雾发呆。
背影早已隐没,他在众人赶来前离去,无声无息的消失,正如无声无息的出现。
大批丫鬟七手八脚将何令儿搀进去,何晟和林夫人从梦中被叫醒,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披衣起床,匆匆赶来。
何令儿从进门起,便觉得浑身力气都没有了,精神气儿突然被抽干一般,是终于放松下来的极度疲惫。
她两个眼皮子只想打架,迷迷糊糊中话也说不利索,唤出“爹,娘……”两行珠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
她被搀入房中,四处充斥着抱怨声,解释声,安慰声,也不知道是谁,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的喋喋说着:“还以为你观灯晚了,留在七皇子府中客房休息,你怎么,这是怎么了……”
又有声音嗡嗡在房内萦绕,似乎是老黄磕磕巴巴地描述,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说“有个黑衣男子,把小娘子从背上放下就走了。”
“黑衣男子是什么人?”,“小姐夜间去了哪里?”,“你们昨晚是谁跟着令儿的!”
何晟厉声喝问的这些问题,众目睽睽,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
什么东西重重的拍在花梨案上,之后是啪嚓物品摔落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何令儿浑浑噩噩中想,可千万别是自己最爱的雨过天青瓷杯罢。
“你们糊涂!怎么将那祸害小姐的歹人放走了?还不快去将他给我追回来!”
这声音震得何令儿清醒了几分,她虚弱自被衾中摇头,拉住一只手,含混念叨着:“爹,不是,不是他……”随即又昏然睡去。
经过一夜折腾,何令儿鬓发散乱,身上衣衫沾了泥泞雪水,衣襟不整,绣鞋脱落,十分狼狈,任谁看都会觉得这位美人儿是被人结结实实的非礼了,但是她已经无力解释。
她精疲力竭又被冻彻的一副身子,现下只想盖了温暖棉被,室内升起红红炭盆,抱了热热的汤婆子,然后陷入黑甜暗沉梦乡中去才好。
什么赵元沾的羞辱,什么黑衣人的救助,诸般事项,都先等她恢复了,再一一地,好好和爹娘倾诉罢。
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一觉沉沉睡去,脸上露出终于放松的笑意。
但若是她知道睡着这一觉发生了什么,恐怕拼死也要从床上跳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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