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放在老宅后，中途傅砚初回了一趟公司。

  沈听月先是陪奶奶聊天，后捏着一手臭棋和爷爷对弈了一把，输了个底朝天，爷爷还夸她比去年有进步。

  大伯和三叔两家中午回来吃过饭，刚好和他们错开，并没有见到。

  几人说是家里和公司事忙，要元旦前一天才能回来，这几日只有他们一家和爷爷奶奶一起。

  余晖铺满天际时，奶奶忽然坐在钢琴前即兴弹奏起来，流水般的音符倾泻而出，过了会，爷爷让人把大提琴找出，找准音律开始合奏。

  两人琴瑟和鸣，相得益彰。

  沈听月捧着茶，笑意盈盈地看着。

  傅家的热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热闹，是一种近乎细水长流的温馨相惜，家风开明，互敬互重。

  不一会儿，苏青洛和傅随州也加入其中，两人跳起了华尔兹。

  沈听月忍不住拍照和傅砚初分享：【两对璧人。】

  Y先生：【加上我就三对了。】

  她不自觉弯起嘴角，【工作不忙吗？怎么有空回我信息？】

  肩膀忽然传来温热触感，沈听月抬头对上他的眼眸，笑意爬上脸颊。

  他的小臂还挂着长款的大衣外套，应该是刚刚下车。

  傅砚初把衣服随手放在椅子上，牵她的手，“要不要一起跳？”

  沈听月抓着他凑近了些，小声道：“我四肢不太协调，舞步都忘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又不是去比赛。”他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开心的不是跳舞，是和你一起。”

  沈听月忽然就没有那么沉重的包袱，她之前好像总有一种做不到完美就哪哪都难受的毛病，但傅砚初却告诉她，经历过就好了。

  木板伸出都有长短，不必事事都去比较。

  腰间被他的手轻轻揽着，《华尔兹圆舞曲》的音律忽然降调，大提琴悠扬的声音从琴弦流出，熟悉悠缓的曲声相携而来。

  是《A  Thousand  Years》。

  她起初还有点放不开，后面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尽兴。

  沈听月笑着说：“还以为你今天没那么早回来呢。”

  傅砚初淡然道：“舍不得老婆羡慕别人。”

  “没有啦。”她眼中弯起一抹月牙，如数家珍地道：“陪爷爷下棋，和奶奶聊天，还陪爸妈一起钓了鱼，我钓上了一只鱼苗，妈妈还说要去找个鱼缸帮我养起来。”

  某人撩起眼睫，幽幽道：“就是没想我。”

  趁着大家都各自沉浸，沈听月轻声反驳，“哪有？”

  “嗯？”

  她一本正经地纠正，“明明每分钟都很想。”

  刚说完又有些害羞，落在傅砚初肩膀的手捏了捏，给自己找补，“我最近好像语言进修突飞猛进。”

  傅砚初笑，“好的语言环境是需要滋养的，爱也是一样，我很高兴能成为万中无一的养分。”

  沈听月觉得自己误判了，在这方面她根本不是傅砚初的对手。

  吃完晚饭，天玺湾那边整理了一些衣服送来，在老宅不是常住，苏青洛也在帮她添置新的，所以只带了几套。

  婉拒家中阿姨帮忙整理的好意，沈听月拉开衣帽间的柜门。

  和天玺湾家中不一样，这边整体采用紫檀木搭配竹节黄铜的拉手，整体风格典雅大气，并没有一眼即见的玻璃柜门，只能一个个打开查看。

  一同送来的还有傅砚初的衣服，她做事习惯从边角开始检查整理，刚伸手打开最后一个衣柜，清一色的暗调男士外套中夹杂着一抹淡紫色的影子。

  沈听月的手落在上面，轻轻掀开前面挨着的外套，小心翼翼扯出裙摆一角，是一条去了裙撑的克里诺林裙。

  准确来说，是她当年穿过的那条。

  高一下学期，一中的社团风靡，那时候宋闻璟和梁语薇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再加上梁家当时的住址就在宋家隔壁，梁语薇经常和他们一起坐车回家。

  沈听月不喜欢，几个月的折磨下来，云曦干脆拉着她报了一堆社团，放学后忙着用来分担精力，不用胡思乱想。

  后来元旦晚会，学校每个社团都会报名参加节目。

  几乎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间，沈听月分了个还算不错的角色。

  但在表演当天，原本的演出服莫名撕坏，当时大家都是学生，也没有特意做预备紧急方案，离演出还有四个小时的中午，所有人急得团团转。

  后来云曦说傅砚初晚上刚好要参加商务晚宴，现在正在江宁的一家高定品牌旗舰店内，她们可以直接过去。

  到的时候沈听月听完价格已经准备拒绝，店员却说是可以租的，而且这件由于是欧式复古宫廷风，并没有太多人来试，品牌方都准备撤下了，但风格却和原本选定的话剧还算契合。

  而且租金不贵。

  沈听月用一开头的四位数就拿到了，还觉得自己实在幸运，捡了大便宜，结果不言而喻，其实是被傅砚初买下了。

  怕她觉得欠人情，依旧让店员收了租金，还签了所谓的还裙协议和约定交还时间。

  当初说好要自己一点点找痕迹的人，现在忽然多了几分无措。

  难道他的感情比她预想的时间还要早？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父母空难亡故，她搬去宋家。

  那一年的沈听月生活条件并没有大打折扣，可性格已经多了几分不自觉的小心翼翼，不愿给人添麻烦，不想让人无端付出什么欠人情。

  傅砚初却以沉默的方式，维护着她当时那颗脆弱又敏感的自尊心。

  她不动声色地塞了回去，关上柜门。

  正在这时，衣帽间的步入岛台上手机轻震。

  沈听月思绪被拖回几分，接通后微微笑道：“阿姨。”

  宋母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月月，快新年了，这几天有没有空和阿砚一起回家吃顿饭？”

  她听出几分不对，宋阿姨明知道他们和宋闻璟现在的关系紧张，按理来说是不会提出这个要求的，除非……

  沈听月语气抱歉，“阿姨，爷爷奶奶和爸妈今天刚回江宁，我和阿砚元旦假期结束前都在老宅，可能不方便回去，您要是有事的话直说就行，能帮上的我会转达给阿砚的。”

  宋母有一瞬没反应过来她口中那些陌生的称呼是谁，片刻才想起，沈听月嫁去了傅家，傅砚初的家人自然也是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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