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说了20万就20万，一分都不能少！”

  手机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叶离抬头看了眼罗琴芳的表情，心中瞬间明了，说话的女人正是她本人。

  很快，另一道声音响起：

  “我现在手头真的紧，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两人说的都是当地的土话，叶离听不太懂，但好在局里有会说土话的同事，叶离便将他请来做实时翻译。

  “呸，少来这一套！你一个单身汉，小宇又还在读小学，你们家平时根本花不了多少钱，区区20万怎么可能拿不出来？”

  又是单身汉，又是小宇的，叶离心里立刻有了判断——音频里的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罗材栋了。

  “没有就是没有，最多就8万，不能再多了。”

  “嘿，我说，你难道不怕我去警察那里告发你吗？”

  “好啊，你去啊。有本事你就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我告诉你，你在悬崖边打人和逼人跳崖的整个过程，我可都拍下来了！”

  “哐啷啷！”突然，音频中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我x！”罗材栋气急败坏地咒骂道，“你他妈的居然还录视频了？”

  “怎样？我想录就录了，你管得着吗？”罗琴芳得意地回道。

  “艹！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嗬嗬嗬——放，放手！”罗琴芳的说话声忽然变得异常艰难，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脖颈。几秒过后，她咳嗽了几声，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沙哑着嗓子说道：

  “我今天要是不能平安到家，那段视频明天就会自动上传到各大视频网站上！”

  “你！”罗材栋怒不可遏，“好啊，居然给我玩儿这一手。行，你有种！”

  罗琴芳冷哼一声，“最后再问你一次，20万给还是不给？”

  “我给了钱，视频就必须删掉，如果你敢跟我耍花招——”罗材栋正准备撂下几句狠话，此时，音频里忽地出现了一道“嘎吱”的开门声。

  “叶警官，您回来了！”

  紧接着“滴”的一声，音频戛然而止。

  罗材栋最后喊的这一句，不用同事翻译，叶离也能听懂，只因罗材栋说的是普通话。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一件事：

  李珊珊直播出事后的第二天上午，她从县里做完笔录返回民宿时，尚未进门，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可当她推开门走进院子，争吵声瞬间消失。

  后来罗琴芳看见她，还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她当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此刻听到这段录音，总算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是直播事故的次日上午发生的事？”叶离关掉录音，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向罗琴芳，她的语气虽是疑问，但内心其实已有了肯定的答案。

  果不其然，罗琴芳点头承认了。

  “你真的录了视频？”叶离又问。

  罗琴芳面露尴尬之色，干笑两声，“没有，我是骗罗材栋的。那晚我出去得急，根本来不及回卧室取手机。”

  话锋一转，她又连忙强调，“但我有录音啊！这段录音里，罗材栋默认了他害人坠崖的事，不是吗？不然，他怎会同意给我20万，您说对吧？”

  “钱你拿到了吗？”

  “还没呢，后来村里不是接二连三地出事了嘛。尤其是罗材栋家，被烧得精光，我哪还敢去触他的霉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要钱呢。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罗材栋？他可不是好惹的。”

  说到这儿，她停顿片刻，然后看向叶离，满脸谄媚道：“叶警官，既然我没收到钱，应该算是敲诈勒索未遂吧？再加上我主动自首，这罪名应该能轻判一些吧？”

  “呵！”叶离冷笑一声，“你还挺清楚。”

  “行了，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她接着问道。

  罗琴芳咬了咬牙，“除了自首，我还想报案！”

  “报案？”叶离一脸疑惑。

  “我怀疑罗材栋想害我！”罗琴芳恨意十足，“而且我有证据！”

  什么？又有证据了？在审讯室里做记录的小警察直接听愣了，心里暗暗嘀咕：这大娘开餐馆真是屈才了，就该加入他们刑侦队嘛！

  ……

  “……尽管罗琴芳那晚未能辨认出那名跳崖的女子是谁，但依据她的描述，再结合当前所掌握的线索，上个月16号凌晨坠崖身亡的应当就是孟冬雨。罗材栋虽未亲手将她推下悬崖，但受害人是在他的逼迫下才选择跳崖的，因此，罗材栋至少构成了过失致死罪。”

  会议室里，叶离立于玻璃白板前，向刑侦一队的众人汇报此次审讯的情况。

  “而罗琴芳之所以选择自首，并非因为她突然悔悟，而是她发觉自己差点就被罗材栋灭口！”

  “灭口？”万旭不禁失声问道，“罗材栋做了什么？”

  “大家可还记得玉麦村婚礼毒酒案？”叶离先是卖了个关子。

  “当然记得，我可是记忆犹新，毕竟亲眼目睹了一场喜事变丧事，这种小概率事件，这辈子恐怕都难遇第二次了。”万旭一脸慨叹。

  叶离：“根据现场证据，警方只能将其初步定性为意外，因为毒酒是罗材栋的儿子罗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换的，他一个未满12周岁的孩子，难以因此被定罪，李兰芬一家最多只能要求罗家进行民事赔偿。”

  “对啊。”徐达长叹一声，“谁也没想到，此事竟导致了李兰芬的疯狂报复。”

  “难道那起毒酒案并非意外？”何祎看向叶离，问道。

  “是，也不是。”叶离稍作停顿，接着说道：“罗琴芳提供了一段监控录像，请看大屏幕……”

  须臾，会议室正前方的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为11月6日凌晨4点46分50秒。

  镜头对着一个农家小院，此时正值深夜，万籁俱寂，院子里一片宁静。

  时间来到4点48分03秒时，院墙之上骤然出现一道黑影！

  黑影如鬼魅般轻松翻过院墙，警惕地环视四周一圈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墙一侧——那里有一扇双开门的木门。

  或许是为了方便，主人家并没有在门上装锁，只是插了一道传统的木制门栓，却不想为黑影行了方便。

  只见那道黑影很轻易就将木门从里打开，然后探出半个身子，弯腰从门外抬进一个酒坛，接着就快速朝左侧的两层小楼走去。

  镜头一换，视频中的场景就变成了一个餐馆大堂的地方。

  但见刚才那道黑影从大堂里侧开门进来，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抬头朝四周扫了一眼，也就是这个动作，让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下了他的模样。

  这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罗材栋。

  接下来，就见罗材栋小心翼翼地抱着酒坛走向楼梯口，沿着台阶往负一楼走去。

  5点03分26秒，罗材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一楼大堂里，手上仍然捧着一个酒坛——其外观大小和之前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很快，他便回到院子里，通过木门把酒坛转移到院外，然后将门栓恢复原样，最后翻墙而出，消失在镜头中，小院重归平静……

  叶离按下暂停键，说道：“这是罗琴芳家里安装的监控拍下的画面。昨天，她发现自家地窖里珍藏的一坛陈酿葛根酒被人调换成了草乌酒，便去查看监控，结果发现了这两段视频。”

  万旭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也就是说，罗材栋不甘心被罗琴芳威胁，所以先假意答应给对方20万，实则暗地计划借草乌酒将罗琴芳毒死？”

  “没错。”叶离点头道，“根据罗琴芳的证词，为了以假乱真  ，他还选用了与罗氏葛根酒相同的外包装与封坛手法。而罗琴芳家地窖里的陈酿酒共有5坛。为确保尽快灭口，罗材栋应该不止酿了一坛草乌酒，只是还没来得及全部调换，却因儿子的顽皮，导致罗定被误杀。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清楚了，一连串变故下，罗材栋的灭口计划终致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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