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一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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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剑大成者,多具天赋异禀,堪称天生剑胚,而练刀者,则需历经更多艰辛,至多不过大器晚成。江湖数百年来,未曾听闻有哪个刀客能在年少时练就火候。即便是如今公认的用刀第一人柳千秋,亦是在而立之年方才练成断愁刀,将天雷门踩于脚下后封刀三年。
自成为刀道魁首后,柳千秋曾于陇右宣称,当今之世,已无人值得他出刀。然而,如今竟有一个武道登顶的南宫少卿横空出世,且刀剑双修。据闻,其刀法传承自刀道三代刀仙,在接连挫败两位魔头的两场战斗中,这位南宫家族的新族长已在北陵南陵两座江湖声名鹊起。
而柳千秋自练刀以来,大器晚成,无缘与三位老前辈一较高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既知南宫少卿获刀法传承,又接任天雷门新任掌门,于公于私,在离开京城西行之前,他又怎能不寻求一战?此役,于江湖意义非凡,可视为陌门与天雷门的恩怨了断,新老两代刀魁的巅峰对决。
这一日,柳千秋毅然决然地辞去大内禁军统领之职,身着一袭素朴衣衫,恢复传统刀客装扮,携带一柄贴身佩刀不赦,背一柄沙门陌刀,孤身前往一线天山谷。
一线天山谷处,黄沙与白雪交织,杳无人烟。
与央州武斗、问剑大会,乃至铁衣城观刀皆有所不同,此次柳千秋邀天雷门问刀,未邀任何一家江湖门派,亦无天下刀客敢慕名观战,天下人皆知晓,此战意义非凡,刀者,乃万凶之兵,出手无情,凶刀无眼,毕竟谁也不想一不留神就成了刀下冤魂……只有一些藏于暗处的“影子斥候”例外,这些各方势力培养的情报人员与死士无异,擅长用特殊的侦查手段为各方势力提供大战的情报,想当初央州通天台上的大决战,就是这批人传出的消息。
今日这些“影斥”小心翼翼地藏在百里之外,严格保持着安全距离,以免踏入了那柳千秋的领地而白白送了性命,柳千秋对这些小鱼小虾显然也提不起要动手的兴致,大多是听之任之。
只见中年刀客稳稳地将那柄修长陌刀直插入山谷,双手扶着腰刀,静默良久,低头沉思起来。或许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战意,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刀也渐渐躁动起来,刀身微微颤动,风雪呼啸而过,柳千秋隐约能听到耳边传来刀身的低吼声,那柄锋利的战刀杀意弥漫,仿佛已迫不及待地想要饮血。
烈日当空,庚子八年入冬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炽热的太阳,阳光渗透在峡谷长长的山壁线上,照射拉长出一群麻衣刀客的影子,不下三十名天雷门刀客缓缓涌入了一线天的峡谷。
为首之人径直上前,脸上无眉,刻有闪电疤纹,神色凝重,手持一柄电光耀目的深蓝佩刀,正是那有着“雷蛇”之称的天雷门长老雷敬。
雷敬提刀走向那名比他年轻了许多的威武刀客,同为宗师境的江湖武夫,哪怕对方比他高出一个境界,只要不是入得那与仙人无异的天一境,未必没有以弱胜强的可能。
无眉老人朗声道:“柳千秋,天雷门雷敬应邀,前来与陌门第一刀客一战。”
柳千秋嘴角微动,眼神直接掠过了眼前的这位天雷门大宗师,往后方看去,淡淡道:“你们那位宗主呢?怎么没来?”
雷敬脸色红涨,拂袖怒喝道:“杀鸡焉用牛刀,不用宗主出手,老夫先来会你一会。”
柳千秋嘴角冷笑,“就凭你?”
雷敬握紧拳头,大手按住那柄雷蛇刀鞘,麻衣之上猎猎生风,随着手中大刀滑出半寸,无眉刀人身形瞬间消散于空。
柳千秋眼神微眯,周身有数道雷电浇灌垂下,每道雷霆中浮现一丝白电萦绕,中年刀客微微侧身躲数道虚影的刀砍,沉重踏出一步,如山野轰然填湖震江!
那几十道雷电残影被重击之下只能还璞归真,雷敬弃刀游走,身化作一道闪电掠向柳千秋身前,五指如钩自带暗雷萦绕抓向柳千秋的面门,柳千秋不断侧身躲避,以反手格挡,从始至终脚下步伐丝毫不乱,始终以一副胜劵在握的姿态应对。雷敬大叫一声,催动天雷附着手刀,那道雷电掌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中年刀客肩头,瞬间抓破了那朴素的衣衫,刺出了三道血肉模糊的黢黑焦痕。
雷敬大喜,乘胜追击提起柳千秋肩头猛然丢掷甩出,凝聚浑身雄浑真气的掌中刀浮空而上,深入击打柳千秋的腹部。只可惜还是稍欠火候,那掌中雷刀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下,另外一刀照葫芦画瓢依旧是无功而返,中年刀客双手骤然发力,此时雷敬双手交叉扭曲,传来了喀喇喇的骨头断裂之声,本就是凌空而上的无眉刀人此时脸色惨白,气机在一瞬间内溃败,身子失了平衡,重重坠入谷底。
柳千秋凌空而立,摊开双手,双手中有紫电如蛇吐信缠绕掌心,猛然抬头望去,乌云已然遮蔽天幕,原是这老儿以身试险将天雷咒种入柳千秋的手掌中,此刻再催动天雷滚滚,柳千秋纵然轻功再强,也难逃天网恢恢。
云端被割裂出一道裂痕,雷敬坠落的方向有一道电流直入云端牵引天雷,只见伤痕累累的雷敬猛然发力一扯,天幕下有只浑身雷电交织的三角头巨蟒冲向云端,咆哮间有如天怒大灾之末日法象!
雷敬咳咳几声,嘴角渗出血水,“柳千秋,看着吧,这才是老夫的天雷刀!”
柳千秋跃回峡谷,双手重重压于地面,十指深入地表,眼睛一沉,体内那强横的内力喷薄而出,刹那间天摇地动,峡谷两端缓缓开裂,有山谷土龙猛然抬头迎空而上。
天雷蟒对钻地龙!
两灵物死死缠斗,峡谷百丈之地已是一片焦土。
有几十名不知死活胆敢踏入腹地侦查的影子斥候被天雷牵连,身躯化作一捧荒地沃土,随风而散。
天雷门那些门人刀客纷纷以麻袖挡去龙蟒斗的余势,年轻刀客雷池大声道:“师兄,师叔的天雷引已经练到了这样的火候了吗?我看未必需要等宗主回来,师叔就能战胜那柳刀道了。”
一名年长他几岁的天雷门刀客吐了口血水,摇头道:“师弟,你高兴的太早了,那柳千秋可还没用刀啊。”
徐雷池猛然抬头,脸上浮现一丝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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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云雾之下,那天蟒已然吞掉地龙,声势惊人,蟒身高达百丈,腾云驾雾间隐隐有有蛟龙之相。
“刀不在杀,在于藏。”柳千秋平淡道。
中年刀客的衣衫已经被电光绞烂,露出了一身刀疤纵横的腱子肉。
柳千秋一呼一吸之间,缓缓睁眼,双目灼灼间直视那天雷长蛟,竟让咆哮九天的江海蛟龙忍不住身躯颤抖。
那一柄砸入山壁之侧的沙门陌刀蠢蠢欲动,不断震颤起来。
雷敬不知道何时已脚踩雷蟒,双手握起那柄蓝光印印的光刀,眼神煞是得意,“柳千秋,老夫的天雷引如何?”
柳千秋伸手一探,重达五十斤的长柄陌刀瞬间飞入手心,手腕浑然一抖,重刀猛然拖地,刀头在地表上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土坑。
雷敬哈哈笑道:“很好,来吧。”手中雷刀刀尖一指,雷蟒咆哮一声,吐着信子冲向那谷底刀客。
柳千秋挥动陌刀长柄,身随刀转,刀锋抹过谷底,寒光照亮石壁,忽然间有刀上气焰如烟火璀璨。
中年刀客提刀迎蟒,陌刀直斩云霄,一阵惊人的白光弥漫着天幕四方,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天边的云,空中的雷,俯冲的蟒,三者皆被那长刀一刀整齐切开。
除去阳光洒在那威武如巨灵的刀身上,那雷蟒早已烟消云散,刀身上不断有新鲜的鲜血缓缓滴落。
无眉刀客手持断刀,握住鲜血淋漓的腹部,以残刀撑在地面,眼神浑浊。
雷敬惨笑一声,手臂发抖已经握不住刀,身躯重重倒下,耳边传来了门下弟子们焦急的叫声,“师叔!”
无眉老人并未躺倒在冰冷的地上,迷迷糊糊间还是看见了那一袭白衣,虚弱颤声道:“宗主,属下逼出了柳千秋的刀,剩下的就靠你了……”
赶路百里一步未停却还是慢了一步的南宫少卿咬了咬牙,沉声道:“前辈放心,天雷门的刀不会输的。”
柳千秋单手提起陌刀负于手后,嘴角上扬,“南宫家的南宫少卿,柳某恭候多时了。”
白衣刀客眼神阴沉而冰冷。
天雷门人纷纷赶到,道:“宗主,师叔他……”
南宫少卿将气息虚弱的老人交给那名年轻刀客徐雷池,轻声道:“交给你们了。”
徐雷池接过雷敬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行人天雷门人迅速撤离了这方战场。
接下来的一线天峡谷,便是真正的当今第一刀客之争!
只见白衣刀客按住腰间的黑刀,长发飘散,眉心有紫色莲花金光泛起。
柳氏陌刀也是不甘示弱,手中长刀杀伐之气暴涨,不断卷起沙石,当当撞击刀口。
一片雪花飘过,被不知何物一分为二。
连同两侧齐天石头壁出现几十道大小纵横的刀痕。
石屑乱飞,粗壮山壁如雕塑般被两位匠师肆意雕刻,劈砍的面目全非。
只见残影掠进掠出,不见那两名刀客如何提刀,已是人间最强的刀锋之战,一柱香的短兵相接以后,柳千秋健硕如铁骨的肌肉上出现两道深入骨头的血口子,而南宫少卿则被刀背拍身,砸入山壁断崖。
轰隆一声响动,柳千秋陌刀横格一击,身形后掠几十里,掌心却传来冰冷刺骨的寒意,察觉到呼吸瞬间缓慢了那么一刹那,忽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就如同坠入冰窖地狱,苦不堪言。
“寒蚕现!”南宫少卿轻声说道,柳千秋的身躯瞬间冻如冰雕,白衣掠上一记利落的重砍砍掉了柳千秋的头颅。
白衣刀客一刀得手后,瞳孔蓦然收缩,意识到不对劲,那陌刀却忽然出现在头顶之上,以刚猛之力泰山压顶,南宫少卿举刀挥舞,一记“黑蛇杀”斜掠相挡,虽挡去陌刀威势,身形却被迫砸入谷底。
南宫少卿一跃翻身,以天问刀身刺入山壁,一路火花带闪电止住颓势。
柳千秋用手指抹了一丝脖子上的血迹,嘴角泛起一丝兴奋的狂热战意,沉喝一声,以一记凶狠的刀撞轰向那单臂挂在山壁上的南宫少卿。
南宫少卿知道对柳千秋这种级别的高手没有喘息之机,早有应对,手中刀催发紫雷,脚尖反踏踩在粗粝石壁上,挥动砍出一道紫电青霜的罡气。
两刀相撞炸出震碎耳膜的异响,横撞的陌刀和直挺的天问针尖对麦芒,演化成了两名刀客的力气之斗。
柳千秋双手握刀柄的手全力推进,沙场驰骋纵横,可人马分尸的凶狠陌刀岂是那柄轻型横刀可挡,南宫少卿那柄黑虎刀第一次被挤压的如此弯曲的弧度,身躯不断向后方砸去,以背身开路被迫轰出一条鲜血淋漓的洞穴孔洞。
唰的一下,陌刀刀身斜斜插进南宫少卿的肩头,鲜血很快染红了那袭白衣,黑虎刀在一阵弯折后已被柳千秋以陌刀尾部击打刀身,南宫少卿闷哼一声,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天问脱手斜斜跌入谷底。
柳千秋手握陌刀绞入南宫肩膀的血肉,刀尖已穿入南宫身后的石壁,鲜血染透白衣,冷哼道:“南宫少卿,你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可真让我失望了。”
说罢提起陌刀将南宫少卿穿刀拔出,挥动刀背轰下幽幽的百丈峡谷。
柳千秋轻轻抚摸了一下沾着鲜血的陌刀刀身,视线透出一丝遗憾,自言自语道:“看来你所托非人了,他,不配问我的刀。”
正想掠出山谷,却察觉到谷底再生异象。
有九色方寸雷构筑雷池,托着那一袭伤痕累累的白衣。
柳千秋抹了抹嘴,笑道:“这才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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