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念闻言，深深叹了口气，手指间传递出的温度和力量，成了她此刻无言的坚持，紧握着秦玥的手，像是在试图挽留住什么即将流逝的东西。

  “玥姨，医生的话我们姑且放在一边，我们再找个时间去医院复诊一次，怎么样？”

  “哎，这不是白花钱嘛……”

  秦玥话未说完，就被韩念念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怎么会是浪费呢！难道您的健康就不重要了吗？况且，最近店铺不是因为我新引入的一些策略，生意好了许多吗？您还在乎这么点花费吗？就算是不够，也让我来承担！”

  事实上，韩念念的财务状况并不宽裕，早前为柳雪珍垫付了一笔钱，又因为与刘莲英决裂，支付了一百作为断绝关系的代价，现在手中的积蓄已所剩无几。

  然而，她内心深处怎么也无法接受秦玥选择放弃治疗，就像亲眼看着一束光在眼前逐渐熄灭。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也会祈求您能勇敢地争取。玥姨，如果您有什么万一，您那唯一的闺女又该怎么办？”

  韩念念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提及女儿，秦玥先是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滑落的眼泪。

  她倚靠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将韩念念的手握得更紧了，那样子仿佛是在与命运抗争的勇士。

  韩念念敏感地捕捉到了氛围中的微妙变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玥姨，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玥拭去眼角的泪痕，再次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对韩念念展露笑容，那笑容苦涩而让人心疼。

  “那会儿你在BJ忙碌，我实在不忍心让你的心情受到影响……我的闺女，她……在分娩时因为大出血，离我而去了。”

  韩念念闻言，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不久前还听秦玥兴奋地分享闺女怀孕的喜讯，谁料转瞬之间，天人永隔……

  “玥姨……”

  韩念念的嗓音染上了哭腔，眼眶泛红，面对着秦玥独自承受了如此久远的苦痛，她突然间感觉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没事，真的，都已经过去了。哎，说起来，我也算是有了些许安慰。老头子走得早，留我一人独守空房，现在闺女也去找他了……念念，你不用难过，他们在那个世界正等着我和他们团圆呢。”

  韩念念无言以对，低下头，泪珠静静滚落，每一声滴答都似敲击在心上。

  “至于这病，我是打定主意不去治了。疼痛时，去趟医院拿点止痛药就行。反正，治与不治，都改变不了那短暂的生命期限，又何必再多花那些冤枉钱，何必再让自己受那份不必要的苦呢，你说对吧。”

  韩念念泣不成声，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反驳或是安慰。

  反倒是秦玥，用那双温柔的手轻抚着她的头顶，宛如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一般，缓缓说道：“唯一放心不下的，可能就是你了。念念，虽然你只在我的店工作了一年，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种特别的缘分。你虽称我为师父，但实际上，你也教会了我许多。你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和欢笑，这些都是你未曾察觉的。”

  “玥姨……”

  韩念念抬起头，满脸的泪痕，眼中满是对即将离别的不舍。

  秦玥却笑得释然，“傻丫头，哭什么呢，我这不还好好的嘛。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一切呢。说起来，等我走后，得找个可靠的人守墓。嘿，女婿答应我，要把闺女的墓迁到老头的身边，说等到他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再让他的儿子把闺女的墓迁回，让他们合葬。所以，到时候，就麻烦你帮我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吧。”

  秦玥的这番话，每一字一句都如锋利的针尖，刺进韩念念柔软的心房。

  见韩念念哭得肝肠寸断，秦玥仍旧保持着笑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

  “老头的坟在青山之上，那里风景极好，宁静致远。忙碌一生，最终能像他一样平静地安眠，也算是一种福分。”

  韩念念抬头凝视着秦玥，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对未来的释怀与期待。

  这样的态度让韩念念更加哑口无言。

  当一个人的至亲在彼岸等待，得知自己的时日无多，玥姨自然而然地期盼能尽早与家人团聚。

  韩念念设身处地地想，若是有一天自己也孤独地活在这世间，或许同样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因此，她没有再出言相劝，亦未再强硬要求秦玥就医。

  往后的时间里，韩念念每日必至秦玥家，询问她有何想吃的、想做的，全心全意照顾着她的每一个细微需求。

  当秦玥的身体稍有好转，韩念念便陪伴她外出，游历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去的所有地方。

  甚至，韩念念还向赵宸凡借了车，带着秦玥前往青山，站在她女儿和丈夫的墓碑前，静默哀悼。

  那时，秦玥满怀喜悦地向韩念念描绘着周围山水之美，仿佛是想要把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永远地镌刻在韩念念的心中。

  不久，杨夫人打来了电话，请求韩念念帮忙设计几套衣物，她希望通过服饰来传达某种情感，或是一种纪念……

  韩念念轻轻点头，接受了那个看似简单实则充满不确定的请求，但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犹豫，因她深知，时间的沙漏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每一粒沙的流逝都显得异常珍贵。

  与秦玥相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握在手中的流沙，她想要紧紧抓住，却又怕握得太紧，流逝得更快。

  因此，关于交货日期的承诺，她只能抱歉地摇摇头，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可预知。

  秦玥得知后，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驱散了周遭所有的阴霾。

  从此，小琴的身影不再出现在她们的小屋里，因为韩念念甘愿放下手头的一切，亲自担任起照顾秦玥的重任，无论是晨曦微露的清晨，还是星河斑斓的夜晚，她总是在秦玥的身旁，用行动证明着那份无言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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