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村里探亲跟宴席多，周娟家里倒没啥必要探的亲。李家目前井水不犯河水，宝珠跟赵康约定初二回门，而刘家不提也罢，至于周娟娘家一般初四初五登门。

一日晴，麻雀振翅，惊掉屋檐一簇雪。

“吱吱。”

屋里隐隐约约有读书声……

何春花再到黄田村探亲，回李村特意带回一个消息，自他们离开黄田村刘家就被村民排挤，夜里院子被泼粪。前不久，刘三因为按猪出问题弄丢屠宰场的工作，天天骂街。

“自作孽。”

周娟闲聊两句，忽然耳畔响起一阵“当当当”的声音。

周娟想着回家，不料何春花紧紧攥着她的手臂，再挑眉瞥一眼屋里：“说说啥情况呗，咱们俩多少年的交情啊，那声音啥意思。”

“回家到现在都响三回。”

周娟想着要不要编点故事，可何春花瞬间看破：“说谎就没意思了，你瞧瞧自己的黑眼圈，再看看气色……”

周娟：……为啥不说，希望你有点数。

何春花跟张凤霞是村里有名的大喇叭，一旦事情让俩人知道，不用一上午整个村都知道。

然后，周娟默默拉开距离。

长辈跟奶娃一起读书识字有点丢面，于是，全家在外面默契不提读书的事。而重点是——

周娟天天倒数第一。

要是年过半百的大人跟两岁小娃娃一起读书识字，而长辈荣获“倒数第一”，且次次倒数第一的事情泄露，她肯定被刘翠花嘲笑半辈子……

以后咋生活，咋上工？

“当当当。”

声音再响，周娟一个激灵掰开姐妹的手：“有急事，下次再聊。”

“下次聊啊！”

瞧着周娟回屋的速度，像是有人挥鞭赶着似的，何春花啧啧称奇，同时那一股好奇心熊熊燃烧……

“跟老姐妹们说说。”

翌日，周娟换完东西回家，看见院门前“齐刷刷”一排熟人。

重重“利诱”，周娟苦恼编故事：“幺儿说读书得从娃娃抓起，天天给乐乐念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明珠觉得不能浪费硬拉着我一起。”

学习得从娃娃抓起？

“假的吧？”

有人质疑，周娟翻一个白眼：“我家幺儿说阅读习惯要从小培养，不然再大些，管都管不了……”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觉得事情荒谬，可想想提议的是李毓，忽然觉得可能有点用。回家路上，她们商量着要不要把事情抖出去。

“傻啊，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窍门了。”

“是哦。”

谁都清楚读书有益，但有多大用处不清楚，而且学杂费是一个家庭重担，一年得十块，村里壮年劳动力累死累活干一年可能刚够学费。

李毓横空出世，真正让人明白知识的“能力”，村里有能力的家庭打算明年送男娃读一年看看情况。

“那咱们……”

于是，村里“八卦情报站”不知何时静悄悄……

而知青点里，戴眼镜知青静静翻书，再抄录重要知识点。周围唉声叹息，知青种田本就比不上其他人，粮食少，哪怕一天一根番薯都难以维持到春天。

于是，家庭富裕的知青花钱跟村民买粮，啥都没的，只能借。

“杜知青，借一颗番薯啊。”

“嗯。”

房间里平静水面“咕噜咕噜”冒泡，窗外声音隐隐约约，周杏家不是第一爆发争吵，屋里最善良热心的丁辉都不愿插手，于是，一个劝的不曾有。

杜瀚瞟一眼，继续看书。

青砖房间煤油灯幽幽，显得阴森，周杏瞧着面前贪婪的一家三口贪婪，撕下伪装假面。

“你们到底想怎样？”

周林开门见山：“很简单，你拿出五百块，咱们的亲生血缘关系一笔勾销，我们保证不再出现。”

五百块？

工厂职工普遍二三十工资的年代要五百，简直不要脸到极点。周杏只觉老者面容可憎，差点喷出一口血：“你们做梦！一年到头满工分才十几块，五百，从哪里弄五百！”

“哼。”

周林用鼻孔重重哼一声，眼神阴恻恻扫着面前姑娘，像是评估橱柜的商品：“弄不到？”

“你要是不同意，俺们就把你带到周娟家门口磕头认错，一直磕到李毓原谅为止！周娟家可不止五百。”

闻言，周桂芳同样啐一口。

“阿杏，俺以为贺州很厉害呢，让你放弃李毓，结果就是一个没卵用的知青。”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周林两口子一句句冷嘲热讽，恨不得把贺州跟周杏钉死死于耻辱柱上，跟外人面前的形象不同。

周杏轻咬贝齿，手指愤怒到颤抖：“总之别想，一分不会有！”

周林面色差：“李毓得到几次嘉奖生活得舒舒服服，别提多有面。你偏不识好歹，跟着知青吃糠咽菜。”

“你们知道什么！李毓他哪一点能跟贺州比！”

贺州可是司令家独子，只要再忍一年等新政策出台，贺州带自己回京都。

李毓，一个乡里泥腿子，而且新农具跟寄往京都研究院的设计图谁知道出自谁手里，指不定是牛棚哪位大佬帮忙！

只是，瞧着面前贪得无厌的俩人，周杏忽然瞥一眼第三者，脑海里产生一个满怀恶意的想法……

*

年三十，除夕。

一年里最重要是团圆的除夕夜，夜里风呼呼，屋外飘雪，牛棚里的学者跟杜瀚再次聚集在周娟家包饺子。

当然，有肉的。

一月初李建国队长直接驾驶拖拉机带着一帮想要买东西的村民直奔黄田村。黄田村养猪，有屠宰场跟肉铺，何明跟上级打报告，最后结果是跟李村互相帮助。

于是，粮换肉，限量。

“当时我割一亩半，添点呗？”

“……”

而沈裕排的那一队是个女屠夫。他特意蒙着半张脸，可一开口仍然被认出。不久，他靠颜值得到最靓的一斤肉，再添四根剃的干干净净的筒骨。

肉做饺子馅，筒骨煮汤。

“杜瀚，你捏的褶子真漂亮！”

“家里常帮母亲包饺子，我会调韭菜鸡蛋馅的，要尝尝吗？”

沈裕瞥两眼，侧目，刘高跟李明珠一个揉面团一个擀面皮，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眼波流转间都是绵绵情意。

而周娟教牛棚一群老者如何包饺子，怎样捏出漂亮褶痕等等。

“……”

有点想写信。

“九九。”

乐乐举着木球玩具递给他：“九九，玩球！”

“行。”

而相隔不远的知青点，知青忙忙碌碌准备着年夜饭。圆月高悬，知青扫干净院落烤火，顺便畅聊人生理想。

由于一出嫁一有约，剩余知青烤番薯，分享零食，江娴甚至取出一支瞧着就不便宜的酒，中途周杏等人想参加，知青们不同意，贺州离开。

宴会过半，院里隐隐约约有歌声。

“对酒当歌，人生……”

知青背井离乡，前途茫茫，望着高悬天空的明月那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时间默默掩面哭泣。

有人闻到呛鼻的烧焦味，醉目扫一圈，忽然抱着酒杯说笑：“哈哈，我一定是醉了，居然看到俺们的宿舍着火……嘻嘻。”

周围静默一瞬，瞳眸里倒映着火光冲天——

“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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