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沉默了。

  他无法判断花玲珑是不是在逢场作戏。

  如果花玲珑不是妖族就好了。

  他不敢问。

  一旦问了，眼前这份美好就会被打碎。

  这段时间仿佛在做梦一般。

  他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妖族拙劣的伎俩，可他却到现在还没有拆穿对方。

  是在将计就计，还是在贪恋花玲珑的美色？

  又或者是，他已经对花玲珑动了情？

  他的心，有些乱了。

  花玲珑原本盘起的长发散乱了一些，给她增添了几分凌乱凄凉的美感。

  她温柔地把头贴在方墨的胸膛上，聆听对方那强有力的心跳。

  “夫君，你的心跳为何如此慌乱？”

  方墨轻抚着对方柔润光洁的美背，叹息道：

  “娘子，你会害我吗？”

  花玲珑瞳孔微缩，贴在方墨胸口的指尖微微颤抖，随即眼神坚决道：

  “绝不会！”

  “那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此话一出，花玲珑内心猛然一颤！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她缓缓地坐起身，柔软的娇躯此刻仿佛充满了力量：

  “花玲珑绝不隐瞒。”

  在妖族与方墨之间，她终于作出了抉择。

  “先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听到方墨这话，花玲珑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双方都是有修为的人，根本不会着凉。

  所以方墨说这句话，既是关心，也是告别。

  她知道对方已经发现自己是妖族，让她把衣服穿上，是想让她走得体面。

  花玲珑优雅地披上衣衫，柔美纤细的指尖缓缓地把衣带系紧。

  可眼泪却早已模糊了视线。

  她不想死，她舍不得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她别无选择。

  天空愈发阴沉，雪下得更大了。

  湖面上的两人静静伫立在灵舟上，对视良久。

  花玲珑抹掉眼泪，努力想看清方墨的眼神，想知道对方心里有没有自己。

  终于，她察觉到对方隐藏在眼底的一丝犹豫。

  她笑了。

  宛若寒冬绽放的梅花，悄无声息，却又惊艳世间。

  方墨怔住了，心里暗叹：果真是“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

  两世为人的他，还从未见过此等泪中带笑的凄凉美人。

  “说罢，接近我有何目的？”

  花玲珑深情地注视着他，缓缓开口：

  “妖族即将开战。”

  轰——

  此话一出，原本阴沉的天空迅速聚拢漆黑如墨的乌云，一声闷雷响彻天地。

  方墨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是雷劫！

  难道花玲珑准备结丹？

  可是对方身上毫无气息波动，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结丹的样子。

  等等，妖族准备开战！？

  花玲珑对头顶的劫云视若无睹，柔情的双眸紧盯着眼前的心上人：

  “我们混入人族是为了拉拢和收买各大宗门，以便在开战时——”

  轰！

  一道血色天雷骤然劈下，瞬间击中花玲珑！

  方墨猛然一惊，连忙扔出上古冥币，试图为其抵挡雷劫。

  可惜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

  花玲珑瞬间被劈成重伤，瘫倒在船板上。

  她强撑着一口气，朝着方墨哭喊：

  “与夫君相识，花玲珑此生无悔！”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血色天雷瞬发即至，竟然诡异地穿透古币，径直劈中花玲珑！

  在方墨惊愕的注视下，花玲珑当场灰飞烟灭！

  笃——

  刚刚从花玲珑脸上滑落的那一滴泪，终于坠落在船板上。

  证明刚才那一幕并非幻觉。

  方墨呆滞许久。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始终无法接受。

  花玲珑就这么死了？

  他的脑海中开始回放两人相处的画面，往事历历在目，可如今，斯人已逝……

  他后悔了。

  原来，花玲珑是真心的。

  若不是他执意打破这份美好，花玲珑也不会死。

  那道无视任何防御的血色天雷……想必是花玲珑立了某种天道誓言……

  乌云散去。

  雪，越下越大。

  看到自己手上那一枚仙侣戒，方墨喉咙一紧，一股强烈的悲伤汹涌而出。

  花玲珑的仙侣戒早已被天雷轰得连渣都不剩。

  如今手上这枚戒指，竟成了唯一的纪念。

  他轻轻摩挲着手上的仙侣戒，喃喃自语：

  “此生与娘子相遇，方墨亦无悔……”

  ……

  幻音坊。

  林沐雪心有所感，忽然转头望向某个方向。

  旁边的白聆音好奇问道：“怎么了？”

  “花玲珑死了。”

  “怎么死的？”

  林沐雪眼里闪过一抹哀伤：“违背妖盟血誓，死在雷劫之下。”

  白聆音眼睛一亮，欣喜地拍手：“死得好！看来此计已成。”

  听到这话，林沐雪忽然对白聆音产生几分反感。

  之前与方墨相处三个月，不知不觉中，她的心里对方墨有了一丝牵挂。

  如今看到花玲珑身死，方墨中计，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一念及此，林沐雪转身离去。

  白聆音急忙问道：“你去哪？”

  “墨丹峰。”

  ……

  方墨回到剑宗，把妖族即将开战的消息告知大师兄。

  辛流有些惊讶：“此消息从何而来？”

  虽然他通过天衍阵法预见了某些画面，却并未将此消息传出去，只通知了剑宗高层。

  就连梅剑宇都不知情。

  一旦世人得知妖族将要开战的消息，必定会发生动乱。

  方墨把这段时间从墨丹峰遭遇毒修暗算，到花玲珑灰飞烟灭，简要地讲述一遍。

  辛流手握着两枚黑白棋子：“妖族开战一事干系重大，切莫宣扬出去。”

  方墨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怎么也得磨叽个三五年吧。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大师兄总是给他一种心安的感觉，仿佛只要有大师兄在，即便是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他身上。

  辛流忽然问道：“对于花玲珑之死，你有何看法？”

  方墨心里一紧，迟疑道：“花玲珑应该是死于某种天道誓言，想必是妖族还没完全准备好开战，并不希望此消息泄露出去……”

  “不，花玲珑的结局早已注定。让你知道这个消息，其实是妖族想试探剑宗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为了摧毁你的道心。”

  方墨震惊当场：“什么！？”

  花玲珑之死……竟然也是妖族的计谋！？

  这实在是令他难以置信。

  他只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剑宗新弟子，妖族想杀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初那个毒修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对他施放灭魂术，说明对方完全有能力将他直接抹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辛流平静地说道：

  “三千年前，她们也曾对我用过相同的招数。不止是我，其他宗门的许多天骄也经历过。虽然招数拙劣老套，但是屡试不爽。

  花玲珑应该是妖界某一类花妖，地位低下，却生得貌美，因此通常被妖族胁迫，扔到人族殉情。”

  方墨傻眼了。

  虽然他很不理解，但却相信辛流所言非虚。

  毕竟，妖族想给剑宗传递开战信号，可以有无数种手段，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

  所以很可能“摧毁他的道心”这一点才是妖族的主要目的。

  因为他现在确实心乱了。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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