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面无表情地瞅了一会儿陈子清，问：“你有何高见？”

“没有高见，我哪敢有高见啊？你现在这么有钱，我这么穷，应该是你有高见才对。”

陈子清的表情分明是在谄媚，语调也能闻到一股酸臭的马屁味，可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是讽刺，不知他是不会说话，还是有意为之。

“我只是刚才见九妹了，她说她现在不管事了，你才是老大。”

“你有什么事？”赵小禹问。

“你们那些烂尾项目，是不是要启动了？”陈子清仍不正面回答。

“是又怎么样？”

“我，我，”陈子清嘿嘿一笑，“这两年没个好做的，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工作？”

赵小禹沉思片刻：“你以前在房宇集团是干什么的？”

“工地材料员。”

赵小禹哦了一声：“那你继续干材料员怎么样？”

“真的吗？”陈子清似乎有点不信。

赵小禹点起一支烟，抽了两口，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拨了一个内线。

“苗姐，你拿着那个账本，来我办公室一趟。”

苗姐原是喝点小酒公司的会计，也算是赵丁旺的嫡系，赵小禹主事后，就把那帮人全重用了，苗姐现在是房宇集团的财务总监。

过不多时，四十多岁的苗姐敲门进来，将一个文件盒放在桌上，从中拿出一本账本，放在赵小禹面前。

赵小禹指指账本：“查一下陈子清的账。”

“好的，”苗姐又拿起账本，从一侧的抠取纸上找到“陈子清”的名字，翻到那一页，“赵总，是陈子清吗？”

“对。”

“陈子清共有四次虚假报账，总共是三十六万五千元。”

陈子清一下子慌了，急忙站起来：“老九，你这是？”

赵小禹没理他，问苗姐：“还有吗？”

苗姐说：“还有一百多万的采购项目，明显高于市场价，高出将近两倍，但这个就没法鉴定了，物价本来是波动的。”

“好。”赵小禹从苗姐手中接过账本，转交给陈子清，“那一百多万就不追究了，你先把这三十六万五千元的亏空补上。”

从六年前开始，赵小禹就让苗姐细查房宇集团的所有账目，他的想法是，必要时让那些中饱私囊的人退赔，或移送司法机关，这也是这六年来，他能控制住如一盘散沙似的房宇集团的主要手段。

陈家几兄弟的账，是近期才查的。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职务低下，搞不了多少钱；也许是苗姐知道他们和赵小禹的关系，故意没查，最后是在赵小禹的几次督促下，她才查的。

不查不要紧，一查才知陈慧那些年简直愚蠢透顶，把闷声发大财的岗位，全留了几个哥哥，难怪房宇集团会走到后来那一步。

这些人的账，真还不好查，太零碎，而且单从账面上，很难发现问题，尤其是价格上的问题，同样的东西，本来价格就高低不同，如果再加上“特种”、“高级”等字样，翻十倍也是有可能的。

尽管如此，陈子清竟然还留着三十多万的漏洞没堵，由此可见，他的水平要低到什么程度，那几年房宇集团的管理要混乱到什么程度。

赵小禹本来正要找陈家几兄弟要账，只是一直没抽开时间，后来他的矿又发现了有稀土，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矿上的事，就把要账的事忘了。

没想到今天，陈了清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禹，”陈子清改变了称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我没贪过公司一分钱，肯定是查错了。”

“给他解释。”赵小禹对苗姐说。

苗姐从文件盒中翻了一阵，找出四张报账单，一字排开，铺平在桌子上。

“这四次报账，共报了三十六万五千元，但是查不到这些物品的入库记录和使用记录。”

她拿起其中一张。

“尤其是这个，这是零九年元月份的入账单，那年陈总计划要冬施，所以这张报账单，采购了一批冬施物资，这笔就有十八万多，但是那年，最后没冬施，工地停工了。”

赵小禹看向陈子清。

陈子清抓住那张报账单看了看，仍在狡辩：“这是一零年买的，一零年咱们冬施了。”

苗姐笑了笑：“可是报账日期是2009年元月8号。”

“所以，你未卜先知，提前报账了？”赵小禹竖起了眉毛。

“这——”陈子清无法自圆其说了，不过很快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这些都是陈总签过字的，要是没有那回事，她怎么会签字呢？”

赵小禹咬了咬牙，他真想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按在地上暴揍一顿，陈慧把他当哥哥，时时处处照顾他，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要把陈慧揪出来。

是的，这些报账单上，都有陈慧的签字。

陈慧这个糊涂蛋，那几年干了许多糊涂事，比如把项目部的采购权收回来，还经常越级签字，也不仔细审核，反而搞得她下面的审核人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陈慧我们已经处理了。”赵小禹忍住怒气说，“你的亏空，还得自己补，或者你把当年的采购记录拿出来，当然，项目部也要拿出入库记录和使用记录。”

陈子清换作一副低声下气的腔调说：“小禹，时间过得太久了，我记不大清了，采购记录也没留，但是我真的没捣鬼。”

“哦，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要钱。”赵小禹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了，“你把钱还回来，我们就不追究你了，否则，我们会付诸法院，到时候就是连打带罚，不仅要还钱，还得坐牢。”

陈子清的身体摇摆了几下，跌坐到沙发上。

“对了，”赵小禹又说，“你给你的那几个哥哥也说说，他们的屎，必须自己擦，否则结果是一样的。”

苗姐见气氛不和谐，知趣地问：“赵总还有事吗？”

“没事了。”赵小禹说。

“那我先去忙了。”

“好。”

苗姐把账本和账单装进文件盒里，抱着文件盒走了。

“小禹，”陈子清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乞求，“你现在这么有钱，何苦和我过不去呢？这几年我开了个超市，把钱全赔完了，正寻思着让你给我安排个工作，你不想帮忙就算了，没必要这样吧？”

“你先把钱还回来，也许我能给你安排。”赵小禹敷衍地说。

“小禹，我们是亲兄弟啊！”陈子清打起了感情牌。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赵小禹冷笑道，“慧慧也是你的亲妹妹吧？她那么帮你们，你们是怎么对她的？你们几个，但凡有点人性，慧慧就不会那么孤立。不要再说了，拿钱过来，咱们的账，一笔勾销，否则我说到做到！知足吧，我最近心情好，不然不会这么草率地处理这件事的。”

陈子清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原本想沾沾赵小禹的光，没想到给自己沾了一笔债，真是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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