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蝴蝶停止扑动双翅，也就意味着它已经死了。

  凌医生当着黎芥的面，拿出工具，把蝴蝶制作成了透明标本，说：“我不是迷上了蝴蝶，我只是迷上了美丽的标本。”

  制作过程中，黎芥明显还能感觉到这只蝴蝶在动。

  凌医生：“等液体凝固，美丽就被永久保存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黎芥有种很强烈的不适感，她再次注意到凌医生这双过分惨白的手。

  医生的手至关重要，她原先以为他是用消毒液清洗的次数多了才会如此，现在看来是接触有害溶剂的原因。

  凌医生：“我以为你能理解的。”

  黎芥环顾一圈，“这里的每只蝴蝶都会被你制作成标本吗？”

  “不一定。”凌医生保持微笑，“我每天会挑选出其中生命力最强的那只，然后看着它死在半凝固的溶液里，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疯子，变态。

  黎芥想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他，可她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我不想和你聊什么蝴蝶标本，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是啊，我知道。”凌医生反复洗了三遍手，坐在黎芥对面，“你在猜我为何要害你，是吧？”

  黎芥没有回应。

  “因为你是我看中的最美的蝴蝶啊。”

  凌医生凝视着黎芥的双眼，当初他给她做整形手术时，唯独保留了这双眼睛，因为她的眼睛不需要雕琢，已经是完全状态了。

  “你知道吗，我早在很多年前就见过你了，就在国外，我知道你叫苏梨。”

  黎芥垂下的手掌渐渐蜷缩，“但我没有见过你。”

  准确来说，她被囚禁的三年里，只见过C先生一个人，她的世界只有他，她要做的事就是杀了他，逃出去。

  凌医生对黎芥的反应并不奇怪，“我作为医生，每次见你，都是在你昏迷的时候，然后将你救活。”

  他想到了那个人，眸光露出些鄙夷。

  “你猜他为什么会同意把你的手接好？”

  黎芥很不愿意回想那几年发生的事，

  “因为我和他说过，身体上的残疾多无趣啊，看着一个健全人成为残疾人，又能带来多少感官刺激呢？”

  “而且，这种事真的很没有美感。”

  凌医生“啧”了一下。

  “但是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他偏偏喜欢如此，而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竟然可以熬那么久。”

  “后来啊，他和我都没想到，他会死在你的手里。”

  那天夜晚，凌医生也在，他看见她是怎么用剪刀刺进C的心脏，他还记过数了，是27下。

  27下，杀了一个人。

  想到这里，凌医生的眼里冒出了光，“站在血泊中的人，很符合我对美丽的想象。”

  黎芥没什么表情，“在那之后，你一直跟着我？”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和这些玻璃容器的蝴蝶一样。”

  凌医生很不喜欢肉体上的摧残，他更喜欢看一个人的灵魂是怎么屈服的，高尚无私的人变成罪犯，贞洁不屈的人变成荡妇……这些过程都有趣至极啊。

  “黎小姐，当大明星，被万人追捧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挺开心的，那么，你能承受坠落带来的痛苦吗？”

  他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毁掉眼前的女人。

  黎芥笑了，“耐心筹划几年，想看着我从万人追捧沦为万人唾骂，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

  凌医生：“得到，再失去，没有几个人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安然无恙。黎小姐，你现在得到了很多，死心塌地爱着你的人，用之不尽的金钱，还有荣誉。一旦这些都没有了，你会怎么样？”

  谈话的间隙，制作的蝴蝶标本已经凝固了，最后一步，只要脱模就可以了。

  凌医生很有耐心，他不急着得到答案，他享受生命中所有过程，他站起来，把标本脱模，放在小礼盒里。

  “这个就送给你吧。”

  凌医生把礼盒放在黎芥手里。

  盒子比想象中要重，里面的蝴蝶标本，沉甸甸的，可能是黎芥的心理作用，她带着这个礼物，离开了凌医生的家。

  黑球对着黎芥的背影，“喵呜~”叫了几声，似乎很是依依不舍。

  ……

  程舟很快走了过来，“小梨，你们说了什么，怎么待那么久？”

  “他送了我一个礼物。”黎芥把标本递给程舟，“要不要看看是什么？”

  “什么啊？”程舟拆开盒子，看见一只死去的蝴蝶，“这也算礼物？”

  黎芥：“你不觉得这东西很特别吗？”

  程舟：“乡下有很多啊，想抓不就抓到了，尤其是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花，吸引了很多蝴蝶。”

  他更加觉得凌医生心里有问题。

  “这人是不是拿以前的事威胁你了？”

  黎芥摇了摇头，威胁好歹是有利想图，凌医生至今为止只是想摧毁她。

  可她真的在乎那些吗？

  她在心里默默问了自己无数遍。

  死心塌地爱着她的人？用之不尽的金钱？万人追捧的荣光？

  如果失去了，会难过吗？会感受到强烈的落差吗？

  黎芥思考了很久，她好像也不是多在意，不过也不好说，毕竟还没有失去。

  “小梨……”程舟说了很多，黎芥没有回应，他拉了拉她的手，“你在想什么，失魂落魄的？”

  “如果他是在威胁你，我们把他解决掉，或者也去威胁他，我就不信，他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有弱点。”

  黎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凌医生的家，她猜他一定站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

  “小梨，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程舟心急火燎的，可是黎芥什么也不肯告诉他。

  黎芥：“我们聊了过去的事情。”

  “过去？”

  “在国外的那三年。”

  “那个时候他就认识你了，难道他是把你关起来的合伙？”

  黎芥没有说下去了，因为她过去对凌医生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也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执迷。

  程舟：“好了，那些事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先回去。”

  他去开车。

  忽然又看见了另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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