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慢慢有些变凉，但秋高气爽的季节，也是一年中的好时令。太医说让灵川多出去走动走动，见见阳光，对身体康复有帮助。柏崇让人拆掉了窗子上钉满的木板，屋子里重新被阳光填满。只是门口的守卫还没撤，灵川出去走动，身后总是跟着几个人，他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

  “大人，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放风筝吧。”

  灵川放下手中的札记，望望外面的天，欣然点头。

  “嗯，去御花园放吧。”

  如今的御花园里，没有一朵花，放眼望去，是一片青悠悠的草，偶尔里面夹杂着几朵小野花。没有花，自然也引不来蝴蝶蜜蜂，偌大的花园里，空空荡荡的，了无生趣。

  灵川被囚禁了些时日，后来又一直在屋子里躺着养伤，很久没来御花园，突然看到花园里没有花，有些奇怪。

  “花园里的花呢？怎么都是草和树？这才初秋，花便都谢了？我记得以前初秋时，花儿开得正热烈呢。”

  “大人身上有过敏症，接触到花粉会浑身生红疹，殿下下令把花都砍掉了，不许花园里再种花。”小池答道。

  他有过敏症，柏崇就下令砍了宫里所有的花。灵川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柏崇的行为。

  放风筝是个体力活儿，也是个技术活儿，小池忙活了半天也没把风筝放到天上，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

  “你要注意看风向，跑动的速度要适中，算了，还是我来吧。”灵川看得忍俊不禁，拿起风筝来亲自教他放。在狩猎场上受了伤后，他的体力大不如前，跑动速度不快，但风筝好歹是飞上去了。

  “哇，上去了！”小池在一旁欢呼，听到欢呼声，灵川也开心，跑得快了些，头上突然一阵眩晕，眼前一黑，站立不稳，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小心摔倒。”柏崇揽着他的腰责备道。

  灵川头晕，扶着额倒在柏崇怀里，想站起来，又站不稳，柏崇扶着他坐到一旁休息。

  “你身体刚刚恢复，很久没活动过，不能跑太快，知道么？”

  灵川撇撇嘴。

  “怎么样，要不要宣太医？”

  “不用，别大惊小怪的，搞得我好像弱不禁风一样。”

  柏崇瞪着眼教训道：“大惊小怪？你刚才若是跌倒了怎么办？磕破了额头？摔裂了伤口？受罪不是你自己么？”

  小池惊呼：“大人，风筝落下来了。”

  “真是两个笨蛋！”柏崇骂了一句，起身牵过风筝的引线，慢慢把风筝放上了高空。灵川坐在一旁，托着腮望着远方。

  望着越飞越远的风筝，又望望一旁托腮沉思的灵川，柏崇突然觉得心像被一根无形的引线牵住一样，越拉越紧。灵川会像这只风筝一样离他越来越远么？从小到大，他爱的人，在乎的人，最终都会离他远去，灵川也会么？

  “殿下，风筝飞远了，把线剪断吧。”小池在一旁提醒。

  “为何要剪断？本王偏偏不剪，飞得再远，也要回到本王身边。”柏崇红着眼睛咆哮道。小池吓得不敢言语。

  灵川撇撇嘴：“无故发脾气，有病。”可他心里明白，柏崇内心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刚强，看似无坚不摧的一个人，心里柔软得像豆腐一样，父亲的打压，母亲和柏宁的离世，都是他心里深深的伤，这些伤深不见底，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那只风筝的线最终还是断开了，飞得远了，即使地上的人攥紧了轴线不放，也还是难逃断开的结局。风筝变成了一个黑点，向天外飞去，最后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回去吧，外面风大。”柏崇冲着灵川伸手，灵川不肯让他扶，自己站起来，甩甩手走了。柏崇盯着他的背影，跟着他回了摘星楼。

  一进门，柏崇就把他摁在墙上，灵川吓了一大跳，大白天的，这是发什么疯！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可柏崇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抓着他的手放在头顶，另一只手紧紧锢着他的细腰。灵川呼吸不上来，憋得脸通红，挣又挣不脱，慢慢地，口中的氧气耗尽，身子撑不住，慢慢滑落下去。柏崇托住他的腰，拼命地索要他口中的氧气。

  看到他快晕过去了，柏崇才放开他。

  “五日后，我要随军亲征，你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听见了么？”

  灵川浑身无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到他说要亲征，有些讶异：“为何突然亲征？此次战事情况复杂，很可能涉及到邪物，未探明情况前，你不可以身犯险。”

  “你担心本王？”

  “亲征不是儿戏，你要慎重考虑再做决定。”

  “本王已经决定了，谁也不能更改。你先好好歇着吧。”柏崇抚了抚他的头发，推门离去。望着他的背影，灵川很担忧，这注定是一场异常凶险的战事，背后的阴谋和算计不知道纠缠得多紧，仅凭柏崇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抗衡。

  他很清楚，柏崇生性纯良，天生不善算计，行军打仗靠的是勇猛和兵书上学到的计策，那些邪术和圈套，他很难应付得来。

  柏崇走出来，望着天空，其实刚才放风筝时，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若是地上的人握不住引线了怎么办？

  有时候，不是风筝想飞，而是地上牵线的人，不在了。

  若是他不在了，灵川会飞到哪里呢？

  夜晚，小池去太医院取药，回来路上，被一个人拦住去路。

  “孟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正巧路过，正巧路过。”经过小池身边时，他手里提的一包花土突然掉在地上，花土扬起的土沫迷了小池的眼睛，小池用手去揉眼睛。

  “对不起，小池，我帮你擦擦。”孟怀玉使劲揉了揉小池的眼睛，那枚小小的假瞳落下来。

  孟怀玉心里一惊，那个人没骗他，小池的瞳色，居然和他一模一样。

  “小池，你的瞳色....为何和常人不同？”

  小池慌忙道：“我的瞳色是黑色的，孟大人你看错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小池，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你怎么确定灵川大人告诉你的，就是事实？”

  小池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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