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麻烦你靠边稍微等一下，我在车上换个衣服。”

车辆在村口路边停下，江辰跟出租车师傅打了声招呼后，就从背包里拿出那套他专门留着带回来的迷彩作训服。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现在穿常服应该最合适。

不过，这不是没办法嘛，他原本的常服已经交上去了，新常服得等到军校才会发，暂时就只能用作训服顶一顶了。

好在，这套协调过来的作训服，虽然穿了有一段时间，但部队衣服质量好，看着还算比较新。

衣服上怕被人认出来故意弄得比较粗糙的针线角，在回来之前也被专门收拾整齐，远远看着跟新的差不多。

其实，对于这套衣服的主人，江辰隐隐有所猜测。

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江辰在后座上换衣服，司机师傅刚开始还有些不耐烦，但当看到他拿出的是军装后，立马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小兄弟，你是军人？”

“嗯，去年刚当的兵。”江辰随口回答道。

之前说过，江辰老家这边属于是革命老区了，每年入伍参军的人不少，这位司机师傅显然也是知道点部队里的规矩，听江辰这么说，他下意识呢喃出声：“去年当的兵，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呀？”

然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再看到江辰拿出来的军装上连军衔都没有，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想道：“眼前这小子该不会是……”

江辰好歹也是参加过战斗的侦察兵，又经常利用梦境空间不断以实战磨练自己。

时刻保持对于四周的警惕，这些都已经融入到了他的本能之中，司机师傅的突然沉默，再联想到他之前的小声嘀咕，江辰立马就反应过来他是在想什么。

一边将换下来的衣服塞到背包里，江辰笑着解释道：“师傅，别多想，我是提干要去军校，部队给了一个月的假期。”

说着，他还拍了拍身上的迷彩服：“要真是逃兵，也不敢穿着这身衣服到处乱晃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司机师傅也回过味来，老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摆手解释道：“咳，小兄弟，你想哪去了！

咱们X县那可是有着红色革命根据地的地方，从咱们县走出去的小伙子就没有孬种！”

可能是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司机师傅灵机一动想起之前县里来林家沟送功臣牌匾的事情，立马转移话题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你是不知道，就在你们村，也是一个刚参军的小伙子，人家新兵连还没过呢，就拿了一个二等功回来。

去年县里来领导送牌匾，那场面，好家伙敲锣打鼓走了好几里地呢，电视台的记者都跑过来采访了……”

说着说着，司机师傅的声音不知为何渐渐小了下来。

他又不是傻子，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林家沟，去年刚入伍，提干去军校……

江辰刚才的话在他脑海中闪过，司机师傅显然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拉上拉链扣好扣子，再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帽子，江辰听着司机师傅越来越低的声音，以及脸上不停变化的表情，微微一笑，开口道：“师傅，给你车钱，帮忙开下后备箱呗。”

“哦……好好……”

司机师傅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答应一声，按开后备箱。

直到江辰拎着东西从驾驶位旁边走过，出租车司机才回过神来。

“哎，我可不能收功臣……”

不等司机师傅把话说完，江辰就笑着打断道：“司机大哥，部队有规矩，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你刚才也说了，咱们县是革命根据地，那就更得如此了！”

目送着江辰离开，又扭头看了眼放在一边的六十块钱，司机大哥小声嘀咕一句：“我这也应该算是沾到了英雄的喜气吧，以后，喝酒可有牛吹咯。”

重新发动车子，拨动方向盘掉头，出租车司机嘴角含笑，脚下一脚油门车辆消失在道路尽头。

……

穿上军装，虽然没有佩戴军衔，但江辰的一举一动还是下意识变得规矩起来。

按照部队的规定，非因公外出，军人不得着军装，只能穿便装。

只不过，执行的时候没有这么严格，只要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穿着军装外出也没什么。

其实，大多时候，你就算让大家穿军装出去，很多人都不乐意。

没办法，只要穿上军装，不管到什么地方，立马都会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一举一动都必须严格遵守部队的规定，不能在人民群众面前给军队抹黑。

时时刻刻都得端着，实在太累了。

当然，江辰并不需要操心这些问题。

不过，虽然没有军衔，别人估计也不会真拿他当军人，但江辰还是下意识保持着一名军人该有的素质。

这是身为军人的自觉，与有没有人，有没有军衔无关。

而江辰之所以在回家之前换上军装，自然是为了给父母和爷爷一个惊喜。

他可是知道自己那位老爷子对于军队有多么执着。

根据原主遗留的记忆，他的老爹和大伯，从小就是被老爷子按照部队里练新兵的方式训练，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逆反心理。

更不会为了不去当兵，两兄弟结伴离家出走，最后被正在气头上的老爷子差点当场打断腿……

“哎，你看那个穿迷彩服的，是不是九叔家的孙子？”

“啧，看着是挺像，不过，九叔家的孙子文文弱弱的，没有这么壮实，也没有这么黑呀。”

“嘿，你是不是傻，都去部队了不壮实点不黑点，那不是白去了嘛，这肯定是九叔家的孙子没跑了！”

走在乡间小路上，两边的父老乡亲，看到一身迷彩服拎着大包小裹的江辰走来，有人小声嘀咕议论，也有人试探性的主动站起身走过来打招呼。

“你是建国家那小子不？”

“二大爷，是我！”江辰点头答应。

“哈哈，我就说是吧，好小子！没给咱们江家丢脸，更没给你爷爷丢脸！”一个年纪看着有六七十岁的大爷，拍着江辰肩膀夸赞道。

“二大爷，我爷爷他们……”

“都在家呢，怎么？你回来没给他们打招呼？”

“呵呵……这不是想着给他们一个惊喜吗。”

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地上，江辰随手从兜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烟，递给四周围过来的叔叔大爷们。

不是什么好烟，就是他们秦省本地十块钱一包的磨砂猴。

不过，对于这些村里的老人们来说，五块钱的猴王都已经算是上档次的好烟，也就村里有谁家婚丧嫁娶过事的时候才能抽上。

他们自己平时大多都是抽两三块钱的烟或者干脆直接抽旱烟叶。

十块钱的烟，那都属于是好烟中的好烟。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呀？”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江明成询问道。

江辰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因功提干去军校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嗯，这是好事！

正好你爷爷那边……算了，还是等你回去亲自去问他吧！”

说着，江明成挥手让围过来的村民都散开。

“行了，都别往上凑了，没看到拎着东西回来的嘛。

一年多没见了，先让人回家，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做完这一切，他又扭头对江辰道：“赶紧回去吧，让九哥好好高兴高兴！”

“哎！”

虽然心里有些疑问，但江辰并未多说，答应一声拎起地上的东西就朝家走去。

林家沟和现在大部分农村一样，还留在村里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不是出门打工就是去上学。

也就是现在正值暑假，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十五六岁正在上高中的小伙子。

不过，原主在村子里的存在感并不高。

毕竟，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所以，就算碰到，他们也顶多是好奇多看两眼，并没有凑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一路上又碰到不少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村民，年龄大的叫爷爷奶奶，稍微小一点的喊叔叔伯伯。

终于，熟悉的土门楼映入眼帘。

前世一直到穿越之前，他们家里都依旧是现在这副老样子。

破旧的土门楼，后院三间大窑洞，外面两间瓦房。

走近，站在门楼下，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明显被擦拭过的二等功臣牌匾，江辰放下手里的东西，理了理身上的军装，伸手轻轻推开木门。

“爷爷，妈，小妹，我回来了！”

江辰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母亲从地里忙完回来，正在准备晚饭。

江辰的小妹江安安，此时趴在电视前等着每天下午六点到新闻联播开始之前播出的大风车节目。

至于老爷子也应该刚回来没多长时间，吃完饭再看会新闻联播，了解一下国家大事，然后，差不多就要回屋休息了。

木质大门的嘎吱声和江辰夹杂着各种复杂情绪的喊声，立刻引起了院里人的注意。

别看老爷子年龄大了，但耳朵却一点都不聋。

稍微愣了一下神，就率先站起身拄着拐杖大步朝院外走去。

然后，紧接着是小妹江安安的一声充满惊喜带着些许稚气的叫喊声，最后，才是母亲张翠莲惊喜中夹杂着哽咽的声音。

“哥！！！”

小丫头一边叫着一边小跑着冲过来。

江辰伸手接住扑过来的江安安，揉着她的小脑袋瓜亲昵道：“小妮子，一年多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已经十五岁上高中的江安安甩了甩头，摆脱头顶上的大手，转身一把搂住江辰胳膊，看着手上塑料袋隐约露出的零食包装，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肯定想啊，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老妈天天就盯着我一个人，烦都快被她给烦死了……”

江家虽然穷是穷了点，但在儿女教育问题上却从来不会含糊。

如果是其他家庭，像江辰他们家这种情况，大概率都是父母二人一起出去打工挣钱，江家却只有江辰父亲一个人出去，母亲留在家里照顾一家老小。

再加上江安安性子有些跳脱，远没有原主学习成绩那么好，被唠叨很正常。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

江辰笑着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

“行了别看啦，这袋子零食就是专门给你个小馋猫买的，旁边还有衣服书包和一些文具都是你的……”

“哇！哥你最好啦。”

——

“小辰！”

“辰辰！”

兄妹二人说话之际，爷爷和母亲也走了过来。

“爷爷，妈，我回来了。”

等江辰和儿媳妇聊了几句之后，江卫明才拄着拐杖走到江辰身边。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辰，然后，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嗯，不错，穿上这身衣服有点军人的样子了！”

“来，给爷爷敬个礼看看！”

“是！”

江辰挺直腰杆，立正朝着老爷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天边的余晖尚未散去，昏黄的阳光照在身上，再看着一身戎装的孙子，江卫明放声大笑：

“哈哈，好！这才是我江卫国的孙子！”

时隔三十多年，老爷子终于再次提起这个自己曾经用了快四十年的名字。

江卫国。

保家卫国的江卫国！

……

晚上，因为江辰的突然回来，母亲又多加了两道菜，此时正在厨房灶台前忙活。

江安安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动画片一边吃着江辰从县城超市给她买回来的零食。

至于江辰和老爷子，爷孙俩并没有进屋，就这么坐在院子的核桃树下。

江辰说着自己在部队里的经历，老爷子也不插话在一旁默默听着。

“嗯，现在不是以前，知识才是根本，去军校好啊，去军校好啊……”

听完江辰的叙述，老爷子感慨的同时，也不由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情。

在他那个年代，用秃子那些军官的话来说就是，八路军的部队里从士兵到军官都是一群泥腿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参军之后前后两任团长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

回忆了一会儿，往昔的峥嵘岁月，老爷子站起身盯着江辰轻声道：“小辰儿，既然你已经决定留在部队发展了，有些事情爷爷也时候告诉你了。”

正如老爷子之前说的那样，当江辰亲口告诉他要留在部队时，他才会将以前的事情说出来。

“走，跟爷爷回屋！”

“哎。”

这次没有拄拐杖，江辰想要上前搀扶，也被老爷子一把甩开。

江辰连忙小跑着跟上的同时，心中也愈发期待起来老爷子以前的故事。

原主是因为从小就和老爷子生活在一起，习惯了才没有什么感觉，而作为穿越者的江辰却不一样。

全盘接受了原主记忆的他，早就察觉到了老爷子身上一些不同凡响的痕迹。

废话，一位从战争年代活着回来的老兵，背后要是没点故事，那才有问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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