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里虽说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表面的礼数规矩还是要展现出大家闺秀的气度来。

  “起来吧，赐座。”

  阎棠这是第二次面圣，与第一次的感觉全然不同，兴许第一次是有阿爹给她当后盾，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心里没有底儿。

  “怎么？今日反倒是扭扭捏捏的？第一次可不是这样的啊。”

  解还休看着阎棠的眼神都四处扫视唯独不敢落在她身上，心里不免发笑。

  “陛下，第一次是小女不懂事，还请陛下勿怪。小女对陛下只有万分尊敬，不敢有一丝欺瞒。”

  “朕还是喜欢第一次的你，娇俏活泼。”

  “谢陛下夸赞。”

  阎棠听到这样的形容羞得脸都红了，心里乱得很，只想知道陛下唤她入宫真的只是跟在她身旁侍奉吗？她身边有帝君在，还有三宫六院，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来插手的。

  “今日朕叫你来的用意，阎大人已经告诉你了吧。”

  “嗯。”

  阎棠还是不甘心，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小女有一疑惑，还望陛下能赐小女一个答案。”

  解还休猜到她要问什么，直接打断了她的问题。

  “朕看上的人，必定是要亲手栽培，怎么？阎家是不再需要朕了吗？”

  此话一出，阎棠立刻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地上，深深叩首在地。

  “陛下恕罪！是小女不懂事僭越了！阎家绝无此意！阎家上下对陛下忠心无二！不敢有半分点非分之想。”

  阎棠卡在喉间的所有问题全部藏进心底，此刻，她才清楚什么叫做天子威严。

  前一句还是轻描淡写的夸赞，下一句便是能让人沉入万丈深渊的地狱。

  “既如此，以后便跟着朕吧。朕答应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了，朕就放你出宫婚配，不再强求。”

  “谢陛下隆恩。”

  阎棠不知何时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湿透，不知不觉间腿脚已经发麻，若不是身旁的宫人扶她一把，当真是要长跪不起。

  解还休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让群臣不免猜测阎棠是天子投入朝堂的第一位女官，亲手栽培的苗子定然是要位高权重。

  阎棠跟随解还休左右，帮忙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杂事，封为随侍。

  解麟现在倒是清闲了不少，闲下来的时间会去看看柠如母子。

  “晋儿，慢点跑。”

  柠如母子独居在清净的竹园，虽说是在宫中，但却不受宫里的人管，还能接受解还休的庇佑，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住处了。

  “晋儿。”

  四岁的柠晋已然到了活蹦乱跳的时候，在竹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偶尔能见见解麟，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解叔叔！你终于来了，晋儿好想你。”

  解麟的到来能给院子增添不少欢声笑语，柠晋每每看到他来了总是莫名的热情，每天都要在竹园门口来回望上十几回，就盼着他来。

  “我也想晋儿，来，叔叔抱抱。”

  解麟一把捞起柠晋的小腰举起抱在怀里，温柔的摸着他的小脑袋，小孩儿软糯的语气总是能让一颗疲惫的心瞬间软下来。

  柠如早早就备好了饭菜，似乎预料到他要来似的。

  “哟，这么丰盛啊。”

  解麟立刻拍上马屁，一旁的柠晋嚷嚷道：“娘亲每天都要准备三个人的饭菜，每天晚上晋儿都要吃剩饭剩菜，解叔叔，你以后每天都来好不好？晋儿不想吃剩饭剩菜了。”

  柠晋紧紧抱住他不松手，柠如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家伙总是拆她台，让她很没有面子。

  “好，以后解叔叔尽量多抽出时间过来陪你，陪晋儿读书写字抓蛐蛐儿。”

  “好啊好啊！晋儿最喜欢抓蛐蛐儿了，昨晚上在竹林草垛抓了好多呢。”

  柠如盛好了饭菜，在孩子面前两个人相敬如宾，至今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虽说她不再排斥解麟的所作所为，但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自然。

  况且孩子越来越大了，总是问起父亲的事，她现在还能编编故事搪塞过去，若以后长大了非要刨根问底知道了真相，她害怕孩子接受不了真相。

  “今夜不走了？”

  解麟坐在床边，轻轻拍打刚入睡的柠晋，抓完的蛐蛐儿还在窸窸窣窣的时不时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是催眠的摇篮曲正正好。

  “嗯，准了一天的假。”

  “马上科举了，不正是忙的时候吗？”

  柠如虽然两耳不闻宫内事，但这科举的大事她还是知晓半分。

  “陛下身边有了新人，我这旧人也能歇一歇了。”

  “什么人这么有本事？”

  柠如都好奇究竟是何等奇人这么快就能顶替解麟的位置处理天子身旁之事了。

  “户部尚书阎彻的女儿，陛下钦点的人，朝中好多人都盯着呢，想必阎府的门槛儿现在都要被踏破了。”

  “倒是没有听过。”

  “大家都没听过，谁会想到陛下想让女子踏入朝堂，这事儿，怕是不易。”

  “她想做的事儿，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都是迟早的事儿。”

  柠如了解她，凭借着霹雳手段绞杀存留异心的前朝大臣，时不时的消失一两个前朝的老臣以此来镇压有异心的前朝臣子。

  “可这事儿，比她登上天子位难多了。”

  柠如看着叹气的解麟，咽在喉间的话始终是说不出口。

  “……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嗯。”

  解麟点点头，柠如眼中生出一丝光似乎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不过，陛下没有向我透露半分，哪怕是温伯懿都不知道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柠如心中一紧，当真如自己猜测的一样，这条死路柠宽是要一直走到底，连带着可怜的柠染一起受罪。

  “你别太担心了，这件事儿，无论怎么选，你父亲都是有罪的。况且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早已是诛九族的大罪。”

  “嗯，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让柠染死。”

  柠染死了，她就当真是孤身一人。

  柠如望向窗外，虽然解还休已经给了她极大的自由，但在这宫里她始终是多余的，是个累赘，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心安。

  “解麟，若我搬离竹园，你会跟着我走吗？”

  解麟愣了一下，这个决定超乎他的想象，毕竟这里衣食温暖没有外人叨扰，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柠如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太难熬，离开这里才有真正的自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带着晋儿重新开始。”

  晋儿长大了定然会受到闲言碎语的叨扰，那时，她真不知如何面对现在撒下的谎。

  解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把晋儿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离开这里谈何容易，他的身份，不允许他离开天子身边半步。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可以再等等。”

  柠如看着他，已经从他眼里看到了答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晋儿也能认你这个父亲。”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劈开这么多年尘封在内心的那个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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