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陆渊竟然有些恍惚。

  来人就这样平静的望着他，也不说话，目光温润的就像是一汪泉水。

  陆渊身上的杀机竟然开始缓缓收敛。

  他独处了几十年，从未见过任何人族。

  眼下不仅见到了，还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苏芸心，这个献祭自己来复活陆渊的性情女子。

  陆渊同样静默地望着她，心中知晓他所处的是幻境，可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愿意清醒。

  或许是因为他知晓自己亏欠眼前这个女人太多，而且是那种无法偿还的亏欠。

  这些年来，陆渊并非没有想到过她。

  有时候，他甚至都想过如果苏芸心如果没有死，或许他们之间......

  身处杀戮世界，陆渊根本没有过谈情说爱的念头，可是在此刻遇到苏芸心的那一刻，那颗被杀戮浸染了几十年的心，竟也多了几丝温度。仿佛时间又回到了进入此地之前，陆渊心中百感交集，诸多思虑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他最终还是缓缓启唇：“好久不见。”

  苏芸心并不回答他，这更进一步地向陆渊印证着面前的苏芸心就是一具幻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对视着，虽然不说话，可是两双眸子里都有难以言表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陆渊发现苏芸心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他的心境才刚刚平静下来，周遭的环境又开始了剧烈的变化。

  再变更，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这是一方荒凉的战场，厮杀声、怒吼声、咆哮声、哭泣声、狂笑声、撕裂声、武器刺穿身体的声音。

  战斗的双方分别是人类，而敌人却不再是黑色怪物，而是诸天万族。

  陆渊原本收敛的杀意瞬间迸发而出，身上的黑红色气息已经浓郁到极致，方圆数里之内，全都被他身上的这股气息所笼罩。

  虽知晓眼前的这一幕同样是幻觉，可陆渊还是下意识的将自己带入，融入了人族的那一方。

  人族虽强，可是跟万族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在这场厮杀中，更是节节败退！无数人族的身体被撕裂成碎片，鲜红的血液洒在大地上，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陆渊手中的雷霆已经澎湃到了极致，可当他控制雷霆咆哮而出，却瞬间穿透了那异族的身体，并没有落到敌人身上。

  他略微一愣，眼前的一幕不仅是幻境，居然跟他都不在一个次元空间。

  那他又是怎样来到这方世界的？

  目光所及之处，陆渊看到一个异族挥动他那宛若长刀一般的手臂划过。

  唰唰唰！

  竟瞬间将几名等级不高的人族的脑袋瞬间斩断。

  不仅如此，对方似乎还不满意，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根长棍，竟然将这些人族的头颅串在一起。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下，沾染到了异族的掌心，还留有些许温度，可他不仅不觉得渗人，脸上还露出残忍、乃至于癫狂似的笑容。

  他挥动着那穿满人头的棒子，在战场上欢呼。

  这一切，让陆渊看的痛彻心扉，他几度难以抑制的催动自己的异能和法则，想要将他们击杀，可是他做不到。

  从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只能充当一个旁观者。

  他看着一个个人族被万族厮杀殆尽，心底的绝望一点一点的累计，他的双眸都已经向外逸散出黑红的流光。

  一双眼睛更像是空洞无比。

  这战场似无边无际，陆渊的神识根本查探不到尽头。

  杀戮却是蔓延充斥了所有地方，陆渊行走其中，宛若在地狱漫步。

  那些人族的绝望的嘶吼声、凄厉的求救声、痛苦的呻吟声、尸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杀过很多种族，在此前那方黄沙空间，他所击杀的黑色怪物已经庞大到一个难以用文字来记录的数量。

  可他这还是第一次作为旁观者来观望一场杀戮的盛宴。

  因为这次杀戮的受害者是人族，陆渊并不想直视，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转移不了注意力、甚至连眼睛都无法长久的闭上。

  无形当中，有一股力量强迫着他看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漠，心里囤积的阴暗和郁抑却是越来越浓重。

  他心底更是冒出了这一个念头。

  别看现如今他们人族在杀戮战场混的风生水起，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在杀戮战场时，天道偏向于他们这一方，因为他们是接受审判的对象。

  可在诸天，因为人族没了成神之姿，仅有的一些神灵也因为气运金龙的碎裂，神性已经被定死，不仅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身体里的神性每用一分，就少一分，等到所有的神性都消失殆尽，恐怕就如同力狧神一般，只能依靠肉身来进行战斗。

  失去了气运金龙和天道庇佑的人族，无异于虎落平阳，更有无数种族想要将它击落神谭。

  陆渊所看到的这一幕，这一战，极有可能就是现如今诸天人族的处境。

  可越是这样，陆渊就越是觉得心里的那股压抑感越来越浓重。

  在他游走于这方战场的时候，心境变化的格外快。

  遇到人族击杀万族时会感到欣慰，万族击杀人族时会愤怒，亦或者是惋惜，当他看到万族不仅击杀还羞辱人族时，更是暴怒不止，杀气澎湃。

  可这些，都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削减。

  到最后，不管遇到遇到什么事情，眸光都平静的像是深海的暗流，表面平静，却不知暗藏多少漩涡和杀机。

  整个人也都趋向于内敛、平和。

  至于这个时候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却也只有陆渊知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忽然漂下了猩红的雨水。

  陆渊起初以为这也是幻境，却不想雨水落到他身上时，却是异常真实。

  雨水虽是红色，却没有丝毫异味。

  他发现，在这场瓢泼大雨中，周遭的一切都开始缓慢的消失。

  那些地面囤积的尸体，正在厮杀的万族和人类。

  到最后，哪怕是迅猛而带有血腥味的罡风，地面、山川、甚至是天空都逐渐泯灭、殆尽。

  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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