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瑞隆难得的没有动气，或者说，他没有动气的理由。

艾文说的一点没错。

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换取族群生存下去的机会，这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

“我觉得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年轻人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精灵庭院的月精灵既可以是敌对关系，又可以重新成为你们最强大的盾牌和眷属。

但是我得先弄明白，他们之前受到的无妄之灾，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很重要，柯瑞隆。

这意味着你们是不是靠着道歉，就能让月精灵族群给你们赎罪的机会。

至于谅解……”

“谅解？”

自从拥有独立意识开始，就身为神灵的柯瑞隆，对这个词有点发懵。

准确来说，只要是个原生神，大多都没把凡俗生物当成有灵魂有思想的存在——毕竟度量衡完全不同。

谁会去关心一窝小蚂蚁常年窝在地底会不会有抑郁症呢……

不过被妻女背叛、经历“丰富”的柯瑞隆，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概念。

取得谅解，是他现在最需要学会的东西。

艾文看了眼神情转变的极快的柯瑞隆，大底明白了这个神灵的想法。

“那么，聊聊吧——

老骷髅说，你是因为怕死，所以选择让精灵庭院成为寸草不生的神国通道。”

听到这话，柯瑞隆的嘴角撇了一下，不过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这位精灵主神盯着艾文，好奇的想从这个人类的瞳孔中，感受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你知道在主位面，有多少精灵族群吗？”

“蛤？”

被这个不相关的提问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柯瑞隆明显没打算让艾文回答。

他收回目光，用低沉又有些无力的嗓音继续说道。

“不算已经和精灵神系脱离关系的黑暗精灵，所有月精灵、日精灵、野精灵，以及和日精灵一起躲在永聚岛的最后那一支翼精灵，一共有259148个；

第三纪元开始数量激增的半精灵，数量更是多达一百多万。

法拉祖尔的入侵让所有的星界诸神都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我从希玲和莉安的记忆中，知道你曾经面对过那些失控的兽人，也就是堕化者。

我们在星界中，也知道这些消息。

虽然我对兽人的人口数量并不了解，但比起难以生养的精灵族群来说只多不少。

在格乌什战死、兽人主神国被击溃之后，还有多少兽人是活着的，五千？一万？

对于兽人之前的总人口来说，这算得上是被灭族了。

如果不是你的介入，恐怕那个叫摩根的小姑娘，下面的信徒也都得跟着发疯……”

说到这里，柯瑞隆侧了侧身体，这让艾文没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不希望，让精灵族群也变成这样……

在法拉祖尔进攻精灵神国之前，瑞里芬曾经质问我，沙罕妮也曾经指责过我。

我在外来神入侵之后，的确怕死。

怕精灵神系遭到突袭，连带着整个神系、甚至是整个族群一起消失。

所以，我用这三万名月精灵，给精灵族群全体换取了生存机会。”

……

艾文漫无目的的走在精灵庭院的高墙下面。

他脑子有点发懵。

和柯瑞隆聊了这通之后，很多疑惑和愤慨的情绪，全都变成了无可奈何。

柯瑞隆其实算得上是一个“仁慈”的主神。

他没有像兽人的格乌什那样，让自己的眷族们不停的发动战争，变成取悦自己的炮灰。

至于人类主神——至少艾文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玩意的存在。

柯瑞隆脑子里想的全是精灵族群的存续。

第二纪元末尾、面对逐渐繁茂的异种族，精灵神系主张共存、甚至是帮助这些异族建立文明，来博取好感。

这其实背后也是柯瑞隆让族群存续的目的——至少目前来看算是成功的，精灵族群遭遇的最大一次种族战争，还是米斯德伦和伊斯塔尔之间的位面争霸战。

现在得知精灵庭院陷落的真相，让艾文想起了铁轨一边一人一边五人的《电车悖论》。

虽然精灵庭院遭遇沉降，让整个灰霾森林都陷入了大麻烦；

这种反人类——反精灵的做法，让艾文也着实有些不太认同。

但现在再去指责柯瑞隆，似乎一点意义都没有。

与其陷入这种无休止的辩证思考，不如想想怎么让这群精灵神，在灰霾森林里安分守己。

想到这，艾文的方向转了个180度的大弯，朝着拉贝拉斯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的拉贝拉斯，正焦头烂额的看着周围的精灵神。

在星界的时候，神灵虽然偶尔会创造一些美味的食物，来满足自己味蕾的需求，但神毕竟是不需要靠着进食来维持体能的。

但到了这，几十个饥肠辘辘的精灵神瘫软在拉贝拉斯的面前，让银发的老精灵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我去狩猎试试？”

高大的索罗诺尔翻出一把长弓，他已经没有力量召唤出自己的神力武器。

还没等拉贝拉斯同意，刚好被自家姐姐拐到附近的莉安就大声喊了起来。

“不行不行！这里是灰霾森林呐！

所有不被德鲁伊北区教团认可的行为，都是偷猎！”

“那我们去采集一些浆果……”

“采摘果实也不可以！

再说了，这才刚刚到春天呐，哪来的浆果让你采？

你这个愚蠢的大个子！”

“呃……”

索罗诺尔挠着脑袋，不知所措的看着拉贝拉斯。

不过这个时候，刚刚大声嚷嚷的小姑娘被她姐姐给提溜到一边。

随后，索罗诺尔就看见那个身高比现代的普通精灵高上一截的半精灵，朝着自己施了一礼。

“抱歉，狩猎之神，我替莉安向你道歉，她有时候说话快了一些。

我们的确没有想到，神灵还需要食物……”

“没什么好道歉的，希玲。”

拉贝拉斯走到近前，表情和善的看着柯瑞隆的两个外孙女。

“来自位面的压制让我们和凡俗生物一样，需要食物和水。

你以后也不需要称呼我们的神名，当我们选择走下神国，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放弃掉神灵的身份了——”

“不不不，你们可不能就这样甩锅……我是说，扔掉原本属于你们的责任。”

艾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银发的拉贝拉斯有些意外。

“不过现在的你们，的确需要换种做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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