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地底空间中，已经消化完邱睿带来信息的骸，恢复到了以往那种古井不波的腔调，继续说道：

【……博雅那种失去了潜力的3级文明，来的又只是一小波舰队，固然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收割了不知道多少文明十几万年气运的基拉贡文明，恐怕早已处在了5级文明的门槛上，实力之强大，绝非以你现在的眼界所能想象】

【就比方说你身上的这种类电子简并态材料，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渠道弄来的，也不会好奇，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奇遇，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种普通3级文明都无法掌控的材料，在基拉贡那种顶级的4级文明眼中，和纸糊的也差不太多】

邱睿闻言就是一愣，心说不能吧。

永恒号现在的船体强度有多恐怖，前些日子临返航前，邱睿还专门测试了一下。

作为结果，已经断成两截的那艘纳达卡级护卫舰的前半段，轻易便被永恒号直接撞碎，而且表面几乎都没有被刮花。

4级文明哪怕再强，那也不能不讲物理规律吧，毕竟他们又没有系统……

“感谢您的体谅，但正如您所说，我的眼界限制了我的逻辑思维，一时有些无法想象。”

脑海中传来一阵骸的笑声，【也罢，作为你们给我带来关键信息的回报，我就给你们再讲讲，永恒小子，你既然提前获得了类电子简并态材料，也一定做过相关研究，应该知道如果将物质的原子核继续压缩下去，将所有的电子都排斥在外，便会达到真正的电子简并态，也就是白矮星的主要成分】

【4级文明在掌握这项技术后，一般都会建造以真正的电子简并态材料为船体的战舰，个别比较厉害的，甚至还能用数以百万年的积累，制造出恐怖的“白矮战星”来】

【而据我所知，基拉贡文明虽然是在我被打击后才兴起的，但他们的确早在两百多万年前起，就开始了白矮战星的建造】

【在这种前提下，你还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有一战之力吗？】

邱睿闻言，眼珠子好悬没飞出来。

啥玩楞？

拿白矮星当战舰，那什么玩意能对其造成损伤？

关键还是造出来的，这特么怕不是魔法吧……

“并非是我不愿意相信，但以白矮星的密度和重量，我想象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活着站在上面。”

【确实，如果是一颗完整的白矮星，哪怕是最小的，也不可能有生物能在上面存活，就算是我们这种机械文明也不行】

【不过白矮战星既然是造出来的，自然远没有天然白矮星那么庞大，另外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4级文明的确有手段让文明个体进入其中，而不受恐怖重力的影响】

邱睿听着更迷了，“哪怕是直径只有几公里大小，我想就算是在其内部搭载上最强大的反重力系统，恐怕也无法消除那种材料密度下的重力影响吧？还请您为我解惑。”

【就像我上次和你讲过的一样，4级文明的关键节点，在于是否具备了空间技术，能够进行空间跳跃或者超光速航行，但空间技术的运用，却并不仅仅体现在远航能力上】

【实际上空间方向的探索，是所有向4级发起冲击文明的必修课，只有初步掌握了第四个纬度，才能成功晋升】

【虽然即便晋升了，也无法随意操控时空，更不能逆转时间，但是想在白矮战星中运用空间技术开拓出一片不受外界影响、能够稳定且固定存在的半四维空间区域，对于一个4级文明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这段话邱睿是听懂了，却大为震撼。

众所周知，维度是一个数学概念，一维是点和线，二维是面，三维构成空间，而所谓的第四个纬度就是时间。

从大众都能接受的角度来看，这片宇宙实际上是存在于三维空间之中的。

像是人类这种诞生在三维之内的智慧生物，基本上是无法对更高维度的四维空间产生直观感觉的。

但是可以用我们三维的视角看待二维平面的方式辅助理解，假设有一种能够生活在二维平面上的智慧生物，那么对它来说，只需要确定在平面上互相垂直的两个坐标系上的参数，就能确定方位。

可对于我们确立方向所需的第三个坐标系、即垂直于平面的纵坐标，生活在二维平面上的生物是无法感知到的。

因此在我们的概念中，它们就失去了厚度，而对于它们来说，自然无法观测到处于二维平面以外、三维立体空间中的我们。

以此类推，四维空间中若是要确定一个具体位置，需要4个参数。

只不过这回因为无法感知到额外尺度而看不到外界的，变成了我们。

可原理虽然简单，但这种事情，真的是科技所能做到的吗？

想到这，邱睿深吸口气，“感谢您的解惑，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如果4级文明就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么5级文明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唉，反正我是没有机会去求证了】说到这，骸稍微顿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建议，【对了，你想不想感受一下？】

邱睿愣了下，不敢置信道：“你是说……四维空间？”

【对，我当初虽然在成功晋升4级文明前便遭到了打击，对四维空间的了解不够透彻，但还是保留了相当一部分成果，而作为临别前的礼物，可以让你提前窥探一下其中的风光】

“真的可以吗，不会给您添麻烦吧？”邱睿不由有些激动起来。

搞研究难度最大之处，就在于事前对于未知连个预期都想象不出来。

如果能有机会一睹四维空间，哪怕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想必也会让今后的道路平坦不少……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你也别抱有太大希望，毕竟我当年还差临门一脚，又是带上你，最多只能做到偷瞄几眼】

“能偷瞄几眼，对我来说就够了。”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加快下速度好了】

下一刻，永恒号上的所有探测仪器一齐爆出强烈的警告，既像是全部发生了错乱，又像是集体失灵了一般。

而显示器上的画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带邱睿整个人的精神，都发生了猛烈的恍惚感。

等他甩甩脑袋清醒过来以后，就看到了一副光怪陆离的场景。

在这片完全失去方向感的奇异空间之中，到处都布满了像是“麻花”一般光束。

邱睿甚至玄妙的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团由光束编织成的“麻花”，缠绕在一根不存在的铅笔上，向着笔尖的方向旋转行进。

‘在这里虽然没有了方向之感，但我仍能感受到自己是有形的，看来这麻花就是四维角度下三维空间的实体了。’

‘只是这些光束好像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光，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信息。’

‘那这根若有若无的无形铅笔，莫非就是时间构成的光锥？’

‘如此说来，我只能沿着自己的光锥行进，却无法控制，更无法向着其他光锥的方向转向。’

‘果然，四维空间中的一切，对我来说似乎太早了点。’

‘还有就是，这家伙肯定不止它先前所说的2.5级，说不定还保留着一部分巅峰3级文明的实力……’

就在他暗自感慨之时，却是没能注意到，一旁的小萌就跟宕机了一般，呆在了原地。

‘怎么感觉，这里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呢？’

……

在完全失去正常感官之下，就这样又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们才再次听到骸的声音。

【小家伙们，看够了吧，咱们该出去了】

随即眼前的景象一闪，邱睿脑海中也是不由跟着恍惚。

再次看向画面，永恒号外面已经恢复成了月球地底空间的模样。

刚才的那一切，仿佛南柯一梦，抓也抓不住，回忆也不是多么回忆得起来，唯有那种玄妙的感觉留下。

邱睿不禁喃喃自语，“还特么挺神奇，这就是所谓的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

【你是第一次看，感觉神奇才是正常，不过我在看过不知道多少次后发现，这种东西看久了容易破坏我们在三维空间中的感官，所以即便你以后有机会，也是少看为妙】

邱睿点点头，“感谢您慷慨的教导，我会记住的。”

【好了，此间事了，我也该抓紧进入休眠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也赶紧收拾收拾，赶紧逃离这片星域吧，算算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虽然骸说这段话时，从语气到态度，都和先前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邱睿就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疲惫的感觉，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是因为刚才带自己去领略四维空间，消耗的能量过大所导致？

真新鲜，机械文明也会累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逃？

往哪逃啊！

失去了海蓝星，老子上哪找这么好的韭菜地……

想到这，他犹豫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骸阁下，我能先在月面上多采集一些燃料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先前不是问过类似的问题吗？】

“哦，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要走，那提前就要多做点准备，而单靠我们两个的力量，怕是很难在短期采集并精炼出足够的燃料，所以我打算让海蓝星上的奴隶们过来，让他们做挖矿的苦力。”邱睿信口胡诌道。

【奴隶？你是说海蓝星上的那种类人型生物？】

“是的，忘了告诉您了，我通过操控代理人的途径，成为了海蓝星幕后的掌控者，现在那个碳基文明整体都要听我的号令。”

短暂的沉默过后，骸才再次开口，只是声音中的那股疲惫之意更浓了。

【好吧，只要你们小心些，别让你的奴隶们乱跑或者挖穿这里就好】

邱睿闻言大喜过望，赶紧道谢：“我会的，如果有人胆敢违令，我会亲自处理掉。”

【呵呵，没必要，他们那个种族也不过是个可怜虫，念在同时提亚马特孕育的情分上，留他们自生自灭吧】

【好了小家伙们，我要彻底沉睡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再见】

话音刚落，永恒号便被送出地底。

看着脚下满是陨石坑的月表，邱睿陷入了沉思。

‘陷入沉睡，它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如果是的话，它又有什么理由，耗费这么大周章帮我一窥四维空间？’

面对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远古存在，邱睿一时也有些难以分辨自己是如何想的。

到底是老子心脏，还是对方太能装呢……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粉毛出声问道：“主人，咱们现在去哪？”

唉，算了，先不想了……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抛，邱睿揉了揉眉心，“咱们现在在哪？”

“月球正面澄海的波西多尼乌斯环形山上空。”

看了眼地图上的标记，邱睿点点头，大手一挥，“走，去‘斯威尔德鲁普·汉森’陨石坑，先把基地支起来，剩下的以后再说。”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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