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颖，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你的成绩如何？考什么学校，有打算吗？”爷爷摸了下唇角的胡子，喝了口茶问道。

  郗颖眉头微蹙了下，很想脱口而出，这关你什么事？

  你向来不关心这些与我有关的事，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但是，碍于到底是自家的长辈，且爸爸和叔叔也都在。

  郗颖只得低着头，咬了咬牙，轻声回答：“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打算。”

  “哼。”郗老爷子闻言就冷哼一声，说了句，“孺子不可教。”

  郗老爷子板着脸，训斥郗爸道：“我说郗副院长，不要总是忙你的病人，也管管自己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半点儿主意都没有。”

  郗爸连忙在旁边点头称是，顺便狠狠看了郗颖一眼。

  郗颖倒是不痛不痒的，继续站在那里。

  郗老爷子独自生了会闷气，又放下茶盏，伸手招呼郗桀走近前来。

  郗桀看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郗颖，又看了眼坐在那里，一脸欣慰的笑着的自己的爸爸，低着头，乖顺的走了过去。

  郗老爷子笑着伸出手，摸着郗桀的手，脸上的不快早就消失殆尽了：“小桀，听你爸爸说，你现在的成绩，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是，爷爷。”郗桀笑着冲郗老爷子答着，眼神里却有些厌恶的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

  “不错不错。”郗老爷子一脸的欣喜，接着道，“中考要好好考，考上市重点高中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高考再好好发挥，考个清华北大也不成问题。北京离家也近些，考上也算是光宗耀祖啦。”

  郗桀爸爸忙在一旁应道：“爸，我们就是这么给郗桀打算的。让他几年后考去北京，离家近些，学校也是全国最好的。”

  郗颖站在郗桀的身后，默默的握紧双手，咬着牙，暗暗下定决心。

  这么看来，北京，自己是一定不会去了。

  可她没有注意到，郗桀没有被郗老爷子握着的那只手，也在微微用力紧紧攥着。

  “别聊了，老头子，开饭了。”郗老太三人，已经将一桌做好的饭菜全部摆好，招呼几人赶紧入座。

  郗老爷子这才有些不舍的放开这个好孙子的手，又深深看了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郗颖一眼，招呼众人入席。

  郗老爷子照旧坐在主位上，郗老太坐在他旁边。

  郗爸坐在郗老爷子另一侧，郗叔叔坐在郗老太旁边，郗颖其余四人，也就挨着自己的家人依次落座。

  郗颖自是又顺势，和郗桀挨着，坐在了一起。

  郗老爷子刚想说开席，郗老太却伸手热情的招呼郗桀，笑着道：“奶奶的好乖孙，来，来奶奶身边坐。”

  郗颖看了看郗桀，郗桀也看了看她。

  郗老太又笑着招了招手。

  郗桀看了看自己的爸爸，只得无奈的起身，和爸爸换了个位置，尽可能笑着，坐到了郗老太身边。

  郗颖就只有挨着叔叔坐的份了。

  不过，坐谁身边，对郗颖来说，向来是无关紧要的。

  坐郗桀身边的话，姐弟两人，偶尔还会偷偷说上几句话。

  换个人在身边，也不会影响自己的食欲。

  毕竟，自己只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讨好谁的。

  郗老爷子这才照例依往年一样，先说了几句训诫的话。

  众人才一起举杯，庆祝新的一年的开始，在郗老爷子和郗老太都动筷后，才正式开席。

  每年的年夜饭桌上，郗颖都是话最少，吃的最多的那个。

  此时，她更是一句话也不说，就伸着筷子，不停的夹菜吃。

  除夕夜里，郗爸和叔叔，免不了要给郗老爷子和郗老太端茶倒水，顺便说些祝福的话。

  接下来，就是郗妈和婶婶依次进行。

  郗颖明白，由于自己的缘故，郗老爷子和郗老太对于妈妈并不满意，照旧是没有太多好脸色的。

  郗妈也是习以为常的端了茶，说上几句祝福话，就重新坐回位置上，剩下的事情，也与自己无关了。

  郗颖总是跟在妈妈后面，一起给爷爷奶奶敬茶，落座后也是埋头苦吃，不闻其他。

  剩下的叔叔和婶婶，那话自然是说的漂亮，将郗老爷子和郗老太哄得高高兴兴的。

  郗桀也是善于表面功夫的，端着茶，叫声“爷爷奶奶”，都能把老两口假牙乐掉。

  看着郗老太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不住和郗老爷子给郗桀的碟里夹菜，郗桀也都是一一谢着吃过。

  可那低下头吃菜的瞬间，他的脸色，分明是变得很僵硬。

  郗颖边剥着手里的虾皮，边仔细看着郗桀脸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心里感叹，这小子不简单啊。

  原来，不是没人疼是种难过，过于被疼爱，也会让人感到压抑。

  郗颖不禁都有些同情郗桀了。

  早把好几年前，对于郗桀又嫉妒又仇恨的心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郗颖将虾吃掉，正欲重新再夹一只，却发现自己的碟中，已经放了好几只剥好的虾。

  她扭过头一看，郗妈手里还在剥着。

  郗颖整颗心，在这寒冷的除夕夜，才算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妈妈的碟中。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

  吃饱了，郗颖就想开溜，去一旁看春节晚会。

  但是，除了郗妈，其他人还在不停的说笑着，都还没有散席，自己也不好先离开。

  郗颖发了会呆，觉得正自无聊到极致了。

  突然，一只手拉了拉自己的手臂，抬起头一看，却是郗桀。

  郗桀笑着说：“姐，我吃饱了，咱们去院里放仙女棒吧。”

  郗颖愣了愣，看了看桌上还在说话的众人。

  显然，郗桀是经过了同意了，随即也就逃也似的，跟着郗桀赶紧离席。

  看着郗桀用打火机将自己手里的两根仙女棒点燃，郗颖不可思议道：“没想到你还带了这个？爷爷家可是从来都是只放爆竹的。”

  “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些吗？”郗桀也将自己手里的两根仙女棒点燃，没有像郗颖一样开心的甩动它们，而是盯着仙女棒燃烧处迸发出的花火，脸上的神色很是忧郁。

  “你怎么了？”郗颖终于看出，郗桀多少是有些问题。

  “没什么。只是，我好像知道所有人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我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郗桀脸上忍不住有些哀伤。

  郗颖瞬间有些心疼郗桀。

  这个扛着所有宠爱，实则也是在扛着所有压力的弟弟，也并不快乐。

  “放心，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郗颖伸出一只手，揽住郗桀的肩，安慰他道。

  郗桀感受到郗颖臂弯中的温暖，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问道：“姐姐，你想做什么呢？”

  “我？”郗颖看着郗桀的脸，认真思考了下，随即笑着答道，“我想去上海，我想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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