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没有去看马占山，而是蹲下身子，将那二钱碎银捡到了手里，随后小心擦拭了几下，方才塞进了腰带中的暗囊中。

  “那马占山如此辱你，这钱你竟然还要？”

  看着鹿呦，武全文好奇问道。

  鹿呦抬头看向武全文，目光平和淡然。

  “我们和您不同，您身穿丝绸，腰佩玉珠，单单是刚才被我扯断的两条袖子，便是我十年也赔不起的。”

  “这被人扔在地上的二钱银子，于您，比之尘埃浮云，于我，却为活命根本。”

  “所以，对我来说，辱不辱的，无甚重要，填饱肚子才是最现实的。”

  听到鹿呦的话，武全文沉默良久，随即竟然双手抱拳，对着鹿呦轻施一礼。

  “受教了！！”

  鹿呦见此，亦是双手交叠还礼，不敢有半分托大。

  “方才小女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您这衣服，我们也实在是赔不起，若是大人不嫌，可让关先生作个见证，小女子愿立字为据，以一年为期，将这衣服照价赔给您。”

  “您看如何？”

  武全文闻言随意摆手：“无妨无妨，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破了便破了，不必放在心上。”

  武全文虽然说的轻松，可在场的却都明白，他这是不相信鹿呦可以赔得起而已。

  其实这和现代社会一般，一个有钱人花百万买了一套西服，你给人搞坏了，说一年之后赔偿。

  可说实在的，若是真有一年之内便能赚到衣服钱的手段，现在又怎么可能赔不起？

  既然如此，倒不如大气一些，毕竟对于鹿呦而言的天价之物，对于武全文来说，也就只是一件寻常的衣服。

  武全文解开腰带，随手将外面衣服褪下，便有小厮从后面捧来了一件青色云纹锦袍伺候他换好。

  “衣服便是如何珍贵，不过俗物而已，真正可惜的，却是关老的这副楹联。”

  随着武全文的话，众人皆是低头看向了地面之上。

  此时那破碎的楹联已经被两个学生拼好，看着上面那苍劲有力的字体，众人一阵感叹。

  唯独鹿呦却是一脸的错愕！

  “烟锁池塘柳？？？”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鹿呦以一种难以言明的激动语气颤抖说道，一个闪身便冲到了关先生的身边。

  “老关！！你也是穿来的？！”

  看着鹿呦那激动的模样，众人皆是有些呆滞，尤其是被鹿呦死死抓住了手腕的关先生，更是手腕一翻，直接将鹿呦推了出去。

  “你这丫头，怎么毛毛躁躁的！”

  鹿毅此时也赶到了鹿呦的身边：“姐！你这是干什么？关先生乃是大儒，万不可坏了规矩。”

  听到鹿毅的话，鹿呦总算冷静了几分，可看向关先生的目光之中，却依然带着些许的期盼。

  “你真不是穿来的？”

  关先生微微皱眉，虽然他不知道鹿呦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感觉得到，这个答案似乎对她十分重要。

  见到关先生那迷茫的样子，鹿呦就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失去了所有力气。

  “想来也是，我能来此，已然是够扯淡的，要是在加上你，那才是天大的荒唐。”

  听着鹿呦那好似梦话一般的呢喃，鹿毅对着关先生抱拳施礼。

  “关先生，前几日家父出殡之时，我姐姐被歹人伤到了头颅，从那之后便总爱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胡话，还请先生担待！”

  “无妨。”关先生闻言微微摆手，随后转身看向鹿呦：“只是我着实好奇，为何你看到了我的上联之后，会有如此反应？”

  鹿呦此时刚刚经历大起大落，心中可谓五味杂陈，听到关老的询问，当下顺口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看到这熟悉的楹联，未免心中激动了一些！”

  鹿呦此话出口，关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捻须轻笑说道。

  “倒是可能，我这楹联已经挂在这里半年之久，被众多学子临摹，怕是早就传了出去。”

  “惭愧的是，老朽也只是偶得上联，这下联至今还未有人对出，实在有些遗憾。”

  听到关先生的话，武全文轻轻一笑。

  “老师您太谦虚了，有道是文章本天成，佳句偶得之，您这上联，短短五字却涵盖金木水火土五行，已然是神来之笔，若想对出下联，又谈何容易？”

  鹿呦心中烦闷，哪里听得进去武全文在这里尬吹？

  什么神来之笔？

  不过是华夏文坛早就玩剩下的东西而已！

  “炮镇海城楼！”

  随着鹿呦那带着几分不耐的话语出口，整个学堂之中陷入了极致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关先生才目光复杂的看向了鹿呦的方向。

  “烟锁池塘柳！炮镇海城楼！！好对！！”关先生激动说道：“没想到，这困扰了我半年之久的对子，竟然被你这个小女娃随口对了出来！就凭这一对，你便担得起才女之名！！”

  听着关先生的夸奖，武全文神情可谓精彩无比。

  毕竟刚刚他还吹捧这上联如何绝妙，下一秒便被对了出来，这打脸实在是来的太快了一些！

  “老师，这小丫头虽然对的还算工整，可却也并非完美无瑕，至少这上下联的平仄却是并不工整……”

  “烽销极塞鸿！！”随着鹿呦声音再起，武全文便好似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一般，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来自武全文的负面情绪+30，+30，+30……】

  听着脑海中响起提示音，鹿呦心中轻哼，暗道对方心性不过如此。

  “如果这个你不满意，我还有几个其他的，你可以自己挑挑。”

  “比如水鉴坝桥灯……烨镀湿地松……霜凝灯塔铃……秋镶涧壁枫……”

  一连说了四句之后，鹿呦随意的摆了摆手。

  “算了，就说这么多吧，对对联这东西实在没什么意义，什么绝对妙对，不过都是咬文嚼字的产物，便是平仄相对，意境相通，又能如何？”

  “这东西又不能饱腹，若是沉心于此，反倒是误入歧途，便是功成名就，怕也是沽名钓誉而已，看似风光，实则早就失了本心！”

  “那才是读书人真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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