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长！”我赶忙叫住了周处长。

  周处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

  “周处长，您就说怎么处罚我吧。”

  我害怕周处长真的打电话给派出所，干脆自觉讨罚。

  周处长听我说完，又转过身去，坐回了椅上。

  他靠坐在椅子上，撑着双手握在鼻子旁，似在思考什么，不时看向谢主任和乔院长。

  “我又不是法院，总不能私设刑堂、越俎代庖吧？这违法犯罪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的好。”

  周处长语气平淡，看似客气，却暗藏杀机，每一句都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内心。

  他作势又要去抓电话，在我眼里，他伸向电话的手，简直就是在扼向我的咽喉。

  “周处长！周处长！你…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从，行吗？”

  情急之下，我有些慌乱，几乎央求了起来。

  周处长收回了手，他似乎看出来我很恐惧他打电话给派出所，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我说了算？”周处长似问非问道。

  “嗯…”

  “那行，”他继续靠回椅背，气势居高临下，道：

  “你们那个非法组织，解散是必须要解散的！其他呢，就看谢主任和乔院长吧。”

  我转过身，看向谢主任和乔院长。

  “蓝坤，你还是进学院接受再教育吧，省的你瞎胡闹，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搞进监狱了！”谢主任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

  “他已经踏进去一只脚了，就看愿不愿意接受你们两位领导对他的拯救了！”

  周处长瞄了我一眼说道，说完扭头看向了别处，右手拿着笔头不断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哒”声，令人感到紧迫。这时我已明了——我被拿捏了！

  “对，还有那个陈磊！他也是你们的头目，也是头号犯罪分子！”周处长补充道。

  “就这样吧！你回去解散你们那个所谓的‘正义会’，然后去学院报到，陈磊也一样，叫他回学院，这件事就算了结了。”谢主任说道。

  “我…”

  “你别我了，你回去跟陈磊说一下，要么就抓紧到学院找乔院长报到，要么你们俩就去派出所相会吧！”

  周处长说得斩钉截铁，看来是没有退路了。

  我强逼自己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

  “几位领导，我和陈磊目前都有很大的家庭困难要解决，先让我们在厂里工作几个月，赚些钱寄回家，再到厂里报到，行吗？”

  既然没有选择了，我想着先讨价还价一下，也好有个缓冲的余地，更何况还牵涉到陈磊，我不能盲目替他做决定。

  他们三人听我这么说，彼此交换了下眼神，沉默了会，一直没有开口的乔院长说道：

  “嗯，百善孝为先！陈磊本就品学兼优，院方也是爱才，你呢，虽然未进过学院，但从你的入厂资料看，基础也是不错的，希望你们不要埋没了自己。”

  乔院长这么说，我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致谢，谢主任先开口说道：

  “蓝坤！你要感谢厂里对你们的青睐！不要再在底层堆里瞎搞乱搞！没有出路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现在也快过年了，我们给你和陈磊几个月时间，最迟明年五一你们俩来找我，我带你们找乔院长报道。”

  “嗯…”

  没有办法，我只能答应下来。我很疑惑，为什么一个几万人的厂会这么重视我和陈磊两个普通人。

  今天这几位领导明摆着是抓住我们的把柄，软硬兼施，逼我们进学院，我和陈磊既不是高干子弟，更不是什么稀世人才，真是搞不懂。

  我见没什么事了，向他们告退，刚走到门口，周处长又叫住了我，说道：

  “至于你们那个正义会，我调查过了，组织非常科学严密，你真是把才干用错了地方啊！”

  周处长停了下，接着又道：

  “你回去后列一个名单给我，把各个层级的管理人员——哪一栋、哪一层、哪一间的，全部写清楚！”

  我听他这么说非常不安，心下觉得不妥，说道：

  “周处长，这就不用了吧？我回去立即让大家解散就是了，我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周处长瞪了我一眼，道：

  “你紧张什么！你这是出卖吗？你这是在拯救他们！你不是说宿舍长期疏于管理吗，只要这些人没有劣迹，就可以直接启用为名正言顺的楼长、层长、宿舍长！满意吗？”

  “好的好的好的！周处长，谢谢您！”看来周处长还是不错的，我连连道谢。这么一来也算是把正义会领上了康庄大道了，顿时令我心里少了一个包袱。

  出来后，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还一直处于静音模式，江慧给我打了五六个电话。我赶紧拨了回去，跟她说领导找我，但没告诉她什么事。

  陈磊和小豪下班没见我，都在厂大门口等我。我把刚才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也说了心中的疑惑。

  陈磊和小豪也为我们正义会将解散但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宿舍管理人员而感到开心和自豪。

  对于我的疑惑，陈磊解释道：“那是因为今年下半年学院的招生数远远没有达到董事会定的目标。现在公司将要在其他城市新建工厂，需要大量的基层干部，这些人单靠外招根本满足不了需求。

  而且外招的合同期短、不稳定，自己学院培养的人合同期长达十年、非常稳定，况且用起来远远比外招的要得心应手的多。所以，但凡是基础过关的苗子，厂里和学院哪会轻易放过。”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那，回学院的事你怎么看？”我问陈磊道。

  陈磊挠了挠头道：“其实我现在也真不想再进学院了，一来家里需要用钱，二来我也一直在想，为了能脱离底层成为厂里的基层干部，把前后加在一起十三年的青春投入进去，到底值不值得。”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去这个机遇，也许你就要当一辈子的苦力。虽然十三年难熬，但和一辈子比起来，或许就是值得的。”

  我想我自己是逃犯身份，几个月后权衡形势之下即使拍拍屁股走人，对于我来说也没条件、没资格后悔，但陈磊不同，他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稳定、更成功的路，所以我极力试图说服他。

  “唉，过完年再说吧！现在我也不懂。”

  ……

  回到宿舍后，我们召集了清茂等核心成员商议，而后决定通知所有楼长、层长、宿舍长晚上七点在老对方开会。

  傍晚睡醒和江慧去吃了晚饭后，我和陈磊等人来到了荒地。

  还未到七点，已经聚集了三四百人在这。一段时间没有参与集会，我都没有概念了，仔细一算，加入了我们正义会的十几栋宿舍楼，光是每个寝室的宿舍长就多达一千多人。

  早知道层长以上的干部到场就可以了，这么多人聚在这里，着实有些夸张，难怪周处长说我们是犯罪分子，这乍一看怎么都像是大型黑社会团伙。

  所有人到齐后，由陈磊、清茂等理事会成员通知大家解散正义会的决定，各楼栋楼长、层长、寝室长的名单提交上去后，等待管理处的统一安排就好。

  下面的人颇多人表示相当不情愿，担忧我们解散后各种社团又会冒出来、宿舍的形势又会回到从前。

  陈磊警告他们道：

  “现在管理处已经盯上我们了，我们本来就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如今管理处愿意“招安”，让大家漂白，名正言顺地去管理宿舍，夫复何求？”

  大家见陈磊这么说，一时没了声音，好多熟悉我的骨干成员看向了一旁的我，清茂也发觉了，对我说道：

  “坤哥，还是你出来说两句吧。”

  我无奈，看来由我之手创建的还得由我之手终结。我走到陈磊旁，对大家说道：

  “大家好！我是蓝坤！”

  我刚说完第一句，底下不少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我不理会，继续说道：

  “正义会自我和陈磊等人创建以来，得到了广大善良、朴实的同事们的认可和推崇，我们在大部分宿舍楼建立了分会，对宿舍进行了公平、正义、有序的管理，大家在宿舍里的生活也皆已有了公平、公正的秩序，以往各个野蛮势力也都已销声匿迹。

  我们正义会的使命已经达成，加之现在厂里已经高度关注我们正义会、勒令我们必须解散，我们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有情绪，厂里会对宿舍进行有序、有效的管理。待我们把各栋管理人员名单呈交上去之后，相信大部分兄弟还是在现在的管理位置上。

  宿舍的管理权，本来就不属于我们，现在我们把它交还给厂管理处，是天经地义的，这对我们而言也是皆大欢喜。”

  众人皆安静地听我说着。

  “就这样吧！我们正义会今天正式解散。大家相识一场，都是缘分，以后也还是朋友，尽可以兄弟相称。”

  说完这些，也算为正义会划上了完美的句号，我正要走下去，却有人喊道：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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