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道晏岁轮回数次的那一刻起，裴千山就更加坚定了要抱紧晏岁这棵大树的心。

  跨越金丹直至元婴可以说是重明帝的厚爱。

  但是能够历经那么多道轮回，而天界也纵容她这般轮回，裴千山不信只是一个重明帝就能做下的决定。

  裴千山迫不及待地带着四个儿子赶往东隅山，生怕自己晚了一步，晏岁就反悔了。

  事实也证明，裴千山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晏岁再一次越届飞升，这一次直接就飞升了天界。

  虽然说是重明帝亲自点神，但是一只朱雀而已，如何就值得重明帝做出这样子的决定呢。

  “老三，你说天道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裴千山看着天际问道。

  裴尘辞傻乎乎地反问：“重明帝君不就是天道吗？”

  裴千山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那么简单，天道……”

  天道是什么，当年城文帝对抗的才是天道。

  天道当年真的败给城文帝了吗？

  裴千山觉得未必，或许天道是永远不会败的，当年城文帝能够打开天门，根本就不是天道败在了城文帝的手上，而是天道不屑与裴承瑾计较。

  当然，这些都只是裴千山的猜想而已，到底如何还要等待以后的到来。

  两百年过去，裴尘赋飞升了。

  但是裴千山却迟迟没有等到裴尘赋传回他的封号，就连裴尘赋在下界的宫观都不知道应该挂个什么牌匾。

  “爹，为啥大哥的封号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大哥和大嫂久别胜新婚，忘了我们啊？”裴尘辞还是那么呆。

  裴千山揣着手道：“老三啊，两百多年了，爹爹我逐渐坚定了一件事情。”

  裴尘辞问：“什么事情啊爹？”

  裴千山对着裴尘辞笑了笑回答道：“爹爹我是看着傻，而你是真的傻。”

  裴尘辞眨了两下眼睛：“啊？这样子啊。”

  裴千山望着天空叹息了一声：“老三啊，你觉得以后咱们就当普通人怎么样？”

  裴尘辞问道：“我们现在不是普通人吗？”

  裴千山笑了两声：“更普通一点呢？”

  “还能怎么再普通？”裴尘辞问道。

  裴千山转头看向裴尘辞，思索片刻后抬手搭上裴尘辞的肩膀问道：“老三，这家主之位你想不想当？”

  裴尘辞连连摆手：“不要不要，爹爹你把内务交给我还行，你要是把家主之位交给我的话，华胥氏会玩完的。”

  “自己要完总比被别人灭亡得好。”裴千山拍了拍裴尘辞的肩膀，“老三，华胥氏已经不需要英明神武的家主了，现在华胥氏需要的就是一个带着华胥氏自己衰落的家主。”

  裴尘辞问道：“爹爹，你的意思是不是咱家除了大哥之外的三个兄弟，就我一个最没用？”

  裴千山连忙摇头：“谁说的！爹的意思是你是最适合当家主的一个。”

  裴尘辞道：“那就是说我最傻喽。”

  裴千山叉起腰，好整以暇地看着裴尘辞：“行吧，那你自己说吧，除了你大哥外是你二哥不如你，还是你四弟不如你？”

  裴尘辞捂住脸：“呜呜呜，他们俩都比我好。”

  城文帝在退位之后，在人间许多的宫观就断了香火了，只剩下雷泽之地还有几座华胥氏自己供奉的宫观还在继续供奉。

  可后来，天雷滚滚，城文帝所有的宫观都毁在了天雷之下。

  而彼时，青阳氏几乎投入了所有的人力与物力，几个月之间就建起了上百座晏岁的宫观，就像是在为晏岁做着什么准备一样。

  果不其然，在晏岁的数百座宫观竣工，香火燃起之后没几日。

  才继位七百多年的重明帝突然宣布退位。

  重光元君从此之后就成为了重光帝君。

  “老三，真的到了用你的时候了。”裴千山语重心长地对裴尘辞说道。

  裴尘辞也终于懂得了即将降临在华胥氏身上的会是什么了。

  “爹，我们做错了什么吗？”裴尘辞问道。

  裴千山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他们或许没做错什么，但是先祖的错就也是他们的错。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个道理，他们必须懂。

  就算他们不曾做过什么，那么先祖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是受益者。

  “最好的结局会是什么呢？”裴尘辞再次问道。

  裴千山沉吟片刻而后回答：“最好的结局是重光帝君看在我们这些年对她还算不错的份上，留我们一命。”

  “那大嫂会留我们一命吗？”裴尘辞问道。

  裴千山点了点头：“会。”

  “爹爹确定吗？”裴尘辞继续问。

  裴千山微微一笑：“不确定啊，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裴尘辞：“……”

  晏岁果然没有伤他们的性命，不能登仙，但是至少保全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在那个时候，晏岁下来看了裴千山一次。

  “贤媳，怎么有空下来啊？”裴千山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晏岁背着手看着裴千山，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公爹，我有一件担心的事情，想问问公爹能不能解决。”

  裴千山问：“什么事情？”

  “当年太昊氏因被贬而起异心屠杀朱雀，那么将来华胥氏是否也会走上和太昊氏一样的路呢？”虽然朱雀已经都在天界了，但是人界还有许多的人，万一又走上了什么歧途呢？

  裴千山轻轻一笑：“小事情，我替帝君处理了就是。”

  晏岁问：“怎么处理？”

  裴千山卖关子地对晏岁挥了挥手：“一切交给我，帝君在天界看着就是了。”

  晏岁沉吟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我就信你。”

  “尘赋……帝君可否保全？”裴千山问道。

  晏岁抬手扶上小腹，缓缓地道：“公爹，你有孙儿了。”

  裴千山愣了一下，而后绽开一个笑：“好，好。”

  这是裴千山最后一次见到晏岁。

  重光帝一百二十七年，裴千山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暂停修行之后，他的寿限也就到这里了。

  在感觉到大限将至的时候，裴千山指挥着裴尘辞将华胥氏所有的典籍都搬到了自己面前。

  “爹，真的全烧了吗？”裴尘辞问道。

  裴千山点了点头：“没用了，都烧了吧。”

  裴尘辞没有再询问，将所有的典籍珍宝渐次投入了火鼎之中。

  那些被修仙界封为上品的典籍在这一日被烧得一干二净，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老三，你重复一遍，爹要你做什么？”裴千山拉着裴尘辞问道。

  裴尘辞回答：“不入仙途，不延寿命，躬耕雷泽，布衣平生。”

  裴千山笑了轻轻地点头：“好。”

  重光帝一百二十七年，华胥氏家主裴千山羽化，归于茫茫天地，一生无功无过，泯然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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