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却唯独成婚的两个人，面上全无笑意。

  了解道君的，知道他何时笑，何时不笑。

  笑了，准没好事。

  不笑，却是认真了。

  而不了解的，又带了几分聪明的，隔着却扇偷看新娘，却猜测着：“君上这新媳妇莫不是抢来的吧？怎么看上去，像是抱着必死之心呢？”

  然后，这人就被紫青带人拖出去，打了，扔下去了。

  桃知知按照之前宝仙教的程序，从焚琴宫走到永宸殿，又随在慕云极身后半步，拾级而上，最后，跪在他脚下，拜了他。

  待司仪宣读一番冗长的诏书，以告天地。

  他又将专门为她打造的君夫人玉印，交付与她，如此，总算是礼成了一半。

  接着，又是长长一串繁文缛节。

  桃知知跪的久了，起身时，分明脚软，身形有些不稳。

  按规矩，道君与夫人，都要各自极尽端正庄重，各行本份。

  可慕云极没忍住，到底还是伸手扶了她一下。

  于是便招来下面观礼的一阵小声儿议论。

  “道君这夫人好像来历不明。”

  “听说，与龙族之乱有关，还与那个墨无锋牵扯不清。”

  尤其是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对此更是嗤之以鼻：

  “君上近些年修为不见精进，却在女色方面看起来甚是上心。”

  话音方落，就发觉身后有人。

  一回头，见紫青黑着脸，拎着枪：

  “君上有请，随我来。”

  然后，老家伙就消失了，再没回来，连口喜酒也没喝成。

  ……

  大礼之后，喜宴通宵达旦，昼夜不息，将一直摆上整整一个月。

  扶摇川豪气冲天，好酒好菜供应不绝。

  四海十洲的宾客，敞开肚皮喝。

  桃知知接了玉印，拜了道君，便是名正言顺的君夫人。

  按规矩，她无需像普通女子那样，拜过天地便要进洞房去等着她的夫君。

  而是要一一接受所有人的道贺，开始履行君夫人的职责，从现在开始，她便是令人艳羡的三界女仙之首。

  桃知知好累。

  脖子和腰都快要断了。

  虽然已经换下沉重的凤冠霞帔，却依然要保持端庄高贵，被女仙们人山人海簇拥在其中。

  巴结的有，奉承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暗中观察和不怀好意的也有。

  酒，一杯一杯的敬过来，

  宝仙在旁边竭力护着，将一杯又一杯酒给挡了下来。

  桃知知心不在焉，想着那日梦中九个老头儿说的话。

  离开的契机，真的就在今晚吗？

  扶摇川上，这么多人。

  到底谁才是她移形换命的那一个？

  她到底要怎么离开？

  如果，那只是个梦，那么她脑中凭空出现的法门口诀又是什么？

  如果不是梦，那九个老头是谁？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解脱了……？

  桃知知不经意间，目光穿过乌央乌央的人群，望向慕云极。

  却刚好，见他带着几分微醺的酒意，斜倚在永宸殿的宝座上，正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去。

  他身边，站着个女人。

  生得既大气又明艳，眉眼之间，满满的攻击性。

  却将手搭在他浩大辉煌的宝座上，身子歪着，站没站样儿，甚是随便。

  他们不知在说什么，但明显很熟。

  慕云极居然忽而就笑了。

  他的笑意，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危险，桃知知一眼就分得清。

  他从来轻易不愿给她的笑容，此刻竟然如此容易地给了别人。

  桃知知在这一瞬间，去意毅然决然！

  她暗暗用力抿着唇，扭过脸去，不想再看他。

  刚好这些表情，落在慕云极的余光里。

  她总算还愿意为他吃醋。

  那便是好的。

  “诛心啊，难得听你开口夸赞一个女人。本君亲自挑的夫人，年纪虽然小了点，但容貌和心性，自然是普天之下独一份的。”

  女人也笑，“傻子！她入了你的眼，你自然看她什么都好。”

  “难道你敢觉得她不好？”慕云极慢悠悠转着手中的酒爵，有些危险。

  “好！跟你一样傻乎乎的。”诛心翻了个白眼。

  慕云极今天高兴，也不生气，“对了，你父君终于肯放你出来见人了？”

  诛心懒散靠在他宝座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翻着白眼，“他关了我一千多年，我闹了他一千多年，他还关不够？”

  “那个人，本君一直派人帮你看着，已经老了，死了。临死之时，甚是安详。”

  诛心耿着脖子，眼圈儿发红，拎着酒壶自斟自饮，“我谢谢你呗，这世上要是没有你，爹也不会拆散我跟他。”

  慕云极淡淡一笑，“紫微帝君他，没眼光。”

  诛心踹了他宝座一脚，“你那小夫人可没我这么走运，她居然会愿意嫁给你，算她倒霉！”

  慕云极：“所以，夫人还是要挑个小的，什么都不懂，亲手慢慢养大，才随心意。不像你，一把年纪，心眼子比马蜂窝上的窟窿都多。”

  “你……！！！”诛心又想踹他。

  可慕云极再向刚才桃知知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再找，只见宝仙也是慌慌张张的，在漫漫人山人海之中找她呢。

  人呢？

  神识完全搜索不到她的存在。

  盯了她七天，唯有这么一会儿离了眼，无非想让她吃个醋，却不料，她竟然就丢了！

  慕云极嚯地站起来，撇下诛心，亲自去找。

  酒爵，被扔在地上，铛啷啷滚去阶下。

  殷红的酒，洒了一地。

  在永宸殿外的某处，随之一同掉落的，还有一块已经残缺了的乾坤挪移镜！

  轰——！

  殿外广场，熙熙攘攘喧闹着的人群头顶上，一只巨大的血色法阵，轰然开启！

  巨龙长啸之声，从法阵深处隆隆传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死亡召唤。

  嗖——！

  一支龙枪，带着无比强悍的力量，从法阵中直射出来。

  迎着惊呆的人群，凄厉划破夜空而来。

  一声惨叫，一连串毫无防备的宾客，被穿了糖葫芦，逆行着倒移出数十丈，撞翻出长长一条血路，才戛然停在了慕云极脚下。

  整个扶摇川，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屏住呼吸，冰雪天地间，大红的灯笼轻轻摇曳，却安静地掉下一根头发丝都听得见。

  龙族最近躁动，深渊被封印的结界几乎全部被打开，世人都知道。

  但是，道君已经带人四处剿灭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龙族自取灭亡。

  却谁都没想到，猩红深渊居然能将传送门，准确无误地开在扶摇川焚琴宫的家门口！

  “杀。”血红的大门之后，有男人低沉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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