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曼听得心突突直跳：“咋就起火了？”

  赵云霞害怕极了，一边哭一边道：“可能是烧艾草熏蚊子，不小心点着了稻草垛子！”

  顾小曼拉住她的手问道：“火灭掉没？烧了什么东西？”

  赵云霞哭得声音更大了：“家里的货都烧了！西厢房烧没了！”

  顾小曼心里一惊，然后反手抓住表妹的手：“走，去你家！”

  姐妹两个一起赶到赵家岗，赵玉发正蹲在院子里低头抽烟，姚红梅坐在院子里哭，赵国栋耷拉着脑袋在厢房里清理东西。

  赵家其余两个舅舅、舅妈还有一群表兄表嫂们都来了。

  赵大舅安慰弟弟：“老三，算了，破财消灾，你再去进点货。”

  姚红梅哭着道：“大哥，那是两千多块钱的货啊！我家的家底都砸进去了啊！”

  旁边赵二舅妈神色一变：“这么多钱啊，我还说过一阵子问你们借点钱给国民结婚用呢。”

  顾小曼走到赵玉发面前：“小舅。”

  赵玉发抬起头，头发乱糟糟的，满脸胡茬，见到外甥女，他叹了口气：“小曼啊，小舅又穷了。”

  顾小曼蹲下身，跟他面对面：“小舅，人这一辈子哪能一直顺顺利利呢。你以前被批斗，身无分文，人人都说你是个二流子，最后不也爬起来了。我相信你，你还能东山再起的。”

  赵玉发苦笑一声：“说起来是容易，哪里去弄本钱呢。”

  顾小曼看了一眼旁边的另外两个舅舅：“小舅，外头借出去的债，该收就收。平常也就罢了，现在是特殊时期，找亲戚们帮帮忙，你平时帮这个帮那个，这个时候正好看看，谁是真心的，谁是骗子。”

  赵玉发嗯一声：“再说吧，我先弄点钱，把这房子整一整，你看看，房梁都烧断了。幸亏你舅妈在院子里放了两缸水，不然连正房都要遭殃。”

  顾小曼看了看西厢房，两间屋子烧得黑黢黢的，里头的货都烧得一坨一坨的。赵家的货大多都是塑料、化纤，烧起来快得很。

  “小舅，你要修房子吗？我跟我哥来给你帮忙。”

  赵玉发叹了口气：“等几天吧。”

  顾小曼又去安慰姚红梅：“舅妈。”

  姚红梅大声哭道：“几年的心血，都浪费了啊！”

  1983年七月，两千多块钱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是很大的一笔资金，很多人家连五十块钱都拿不出来。

  当然，顾小曼怀疑小舅手里肯定不止这么多钱，烧得货应该也没那么多钱。

  赵二舅也劝弟弟：“老三，愁什么，大不了在家里种田就是，国栋大了，日子总能过得下去的。”

  旁边几个表兄表嫂都去看顾小曼。

  顾小曼往常很少到另外两个舅舅家里去，逢年过节也就是去坐几分钟，从不在另外两家吃饭，彼此之间比较陌生。

  赵玉发对儿子道：“国栋，别弄了，送你姐回去。小曼，往后你就在家里歇着吧。”

  顾小曼摆手：“小舅，我自己能回去，又不远，没事的。”

  赵家人没坚持，青天白日的，都是大路，路上都是人，没那么多狂徒。

  顾小曼看完后离开了赵家，先回自己家。

  顾景元正在做饭：“小曼回来了，我中午没做你的饭。”

  顾小曼嗯一声，然后把小舅家的事情告诉兄长。

  顾景元十分震惊：“怎么失火的？”

  顾小曼摇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哥，你跟李姐商量商量，能不能请两天假，去帮小舅修房子。”

  顾景元点头：“好。”

  顾小曼又问道：“家里还有钱没？”

  顾景元想了想之后道：“有四十块钱，其余都还债了。”

  顾小曼点头：“我还有一百多，留二十块钱，其余都拿去给小舅吧。”

  顾景元自然不会反对。

  顾小曼喝了口水后道：“哥，我去谢家做饭了。”

  顾景元说了声好，然后小声问道：“你在谢家能吃饱不？”

  顾小曼笑起来：“吃得饱，连饭都不给我吃饱，那我不做了！”

  顾景元这才放心：“你要是害怕，就来叫我，我去给云舟做饭。”

  顾小曼笑着点头：“好。”

  兄妹两个告别，她去了谢家。

  谢云舟正指挥弟弟干活儿呢，拖地、洗衣服、焖饭、择菜……

  沈云清看到顾小曼后仿佛看到救星：“小曼姐，你终于来了，快来救我。”

  谢云舟皱眉道：“小曼是客，不是咱家的保姆。你辛苦一阵子，过一阵子我好了，换我来。”

  沈云清笑嘻嘻的：“我不是说她是咱家保姆，她是我们的朋友嘛，给我帮帮忙不是很正常嘛。”

  顾小曼笑道：“云舟，我跟云清一起干。之前我住值班室，你们两个帮我整理屋子，现在该我来给你们帮忙了。”

  谢云舟见她额头上都是汗，忙道：“也没多少事情，云清都干得差不多了，外头是不是很热？”

  顾小曼摇头：“没有，我刚从我小舅家里回来。”

  谢云舟神色微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顾小曼从厨房里找到围裙戴上：“昨晚上我小舅家里起火，烧了不少货，最近可能要停业。”

  沈云清哎呦一声：“是不是有人纵火啊？你小舅在村里发了财，惹了人家的眼。”

  顾小曼摇摇头：“不好说，我过两天跟我哥去帮我小舅修房子，再想办法支援支援他，希望他还能再爬起来。”

  谢云舟没说话，等顾小曼做饭的时候，他又坐在了门口。

  见弟弟偷懒回了房间，他悄悄问道：“小曼，你小舅的机会来了。”

  顾小曼微微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样说？”

  “你不是说要跟那个吴大炮掰开，这机会倒是不错。”

  顾小曼嗯一声：“今天人多，我也没多问。如果是意外失火，我相信我小舅还能再起来。如果他有什么计划，我尽力配合他。”

  谢云舟转移话题：“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明天让云清去买。”

  顾小曼笑道：“我想吃的没有。”

  她想撸串，没有；她想吃冰淇淋，没有；她想吃自助餐，也没有……

  谢云舟的手微微捏紧了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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