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啊！就是不长记性。”楚扶欢感叹，“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忘了小时候在我手底下吃过多少亏。”

她也有点儿想不明白，三年的时间真的很长吗？我今年十九岁，减去这三年剩十六。怎么她们就只记住了我这三年的低调避世，忘了我过去十六年有多威风？十六年不够她们记的，只记这三年？合着这是记吃不记打，专挑对自己有利的记住呗？”

白苏觉得是这样的，“说到底还是她们的问题，记忆一旦有了偏差，那就只能认倒霉了。”

“所以姑娘，右边相府那边的事，咱们要不要做些准备？”

楚扶欢觉得肯定是要准备的，“刚刚路过的那家米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右相府那位贵妾名下的吧？就是唐清音的生母。据说原本是唐家大夫人的嫁妆，后来因为什么事来着？赔给了那位贵妾。”

白苏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挺多年前的事了。好像是唐清音跟仙乐姑娘打架，唐清音不小心落了水。因为天寒，救起来之后就一直高烧，人差点儿死了。那贵妾在家里又哭又闹的，右相大人也偏疼唐清音，最后闹来闹去，唐大夫人做出了赔偿，除了一些首饰钱财之外，还给了贵妾一间青云大街上的铺子。应该就是那家米行了，我记得位置，但以前绝对不是开米行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改做米面生意了。”

楚扶欢回头看了一眼，隐隐还能看到那家的招牌——“万口福米行”。

白苏还在说当年那件事：“听说之所以打架，是唐清音找茬儿，非得要仙乐姑娘新做的那身衣裳。因为那衣裳用料好，比她身上那件看起来就要贵重许多。她觉得很没面子，因为她一向以压嫡女一头为乐趣，最爱听的话就是她的日子过得比嫡女还要尊贵。所以当仙乐姑娘穿着比她好的衣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都要气疯了，当场就动手开撕。”

“至于落水，那也是她扯人家衣裳的时候正好挨着小池塘，自己没站稳掉水里去的，根本就不关仙乐姑娘的事。”

楚扶欢也记得这一茬儿，当家主母给妾室赔偿，在当年成了半个九安城的笑话。

以至于唐仙乐一连半年多都没脸出来见人，唐清音好了之后却趾高气扬地四处招摇显摆。

一向不愿理会这些内宅事情的大哥都说过，唐家宠妾灭妻，内宅不宁，早晚会招大祸。

“万口福也从晴山庄买过粮吧？”她看过晴山庄的账，账上记着这一笔，“好像每个月都会从晴山庄进一批粮，他们唐家的庄子粮食产出不多，唐大夫人名下的庄子是不会卖粮给万口福的，所以他们想卖米，就只能靠对外采购。”

“可是晴山庄平价卖粮，他们却涨价涨得最多。我若没记错，今日咱们一路询价过来，万口福的粮卖的是最贵的。”

白苏点点头，“姑娘记得没错，就数他们家卖得贵，别说跟咱们家的米行比了，就是跟别人家的米行比，万口福的价钱也超出了别人家两倍。”

“但还是有人去万口福买粮，这是为什么？”问题是风悟提出来的，他对此非常不解，“明知道他家最贵还要去，这不是有毛病么？京城人就这么有钱？”

白苏皱着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像风悟说得有道理，京城人就是有钱，特别是城东富户和城西官邸，有时候买习惯了一家米行，就算涨价，他们也不会轻易换别家去买。

一来是嫌麻烦，毕竟去采买的都是下人，下人只管干活，花多少银子往上报就行了。反正花的也不是他们的，他们求稳，不出错，涨价不关他们的事。

二来也是怕出问题，一家米行的米吃习惯了，万一私自做主换一家，然后主子一尝，说新换的这家的米没有原来那家的好，那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所以就算涨价也有人买，倒也不稀奇。

楚扶欢比她想的更多一层，她提醒身边二人：“刚刚路过万口福的时候你们没听铺子里的伙计说么！米只卖给老顾客，或者从现在开始买，连续买三次，也将成为老顾客。成为了老顾客之后，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他们店里买米了，他们不能保证最优惠的价格，但却可以保证让老顾客一定能买到米。”

“什么意思？”风悟还是不明白，“难不成在别家米行还能买不到米？”

“心理话术。”楚扶欢告诉他，“玩儿的是个心理战。他们可没说在别家米行买不到米，只说保证让老顾客在他们家能买到米，再深一层的意思，就靠大家自己想象了。”

“这种就是最要命的。开个了话头，但又留了个话口，留给人们的想象空间就过于庞大。”

“本来米价就在无缘无故地涨，而且是每天都在涨。人们对于涨价的原因有着多番猜测，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两句引导性的语言，都容易引起人们更加过度的猜测和解读。”

“比如说一定会有人在想，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过些日子就买不到米了？”

“所以万口福就算涨得多，不差钱的人们也不愿意冒险失去这个愿意给他们承诺的米行。或者说，万口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已经成为了人们必须守住的一条退路。”

风悟懂了，“制造恐慌。”

“倒也不完全是制造恐慌。”楚扶欢说，“也有可能被他们说中了。”

“真的会有那样严重吗？”白苏也担心起来，“一旦京中无米可买，那可就不是涨价的问题，而是要闹饥荒。百姓没饭吃肯定就要闹事，一旦闹起来，京城可就要乱了套了。”

“不至于。”楚扶欢摇摇头，“到不了那个程度，至少在九安城里到不了那个程度。但是九安城之外的地方可能会不太好。”

“那咱们的米呢？姑娘先前说咱们也涨价，但是不卖，我觉得姑娘真有先见之明。晴山庄的米不能再往外卖了，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白苏开始算计自家的几个庄子，“除了晴山庄之外，其它庄子的产出也很可观，只要这些米能留下来，足够咱们所有人吃上两年。”

楚扶欢没有考虑这个，倒是又回身看向那万口福。

渐渐地，唇角勾出一丝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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