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欢说的那伙人都是女子，一行六人，但穿的不是宫装。

也就是说，那六名女子既不是妃嫔也不是宫女。

倒像是女官。

中晋所有衙门中，有女官的只有一处地方，就是钦天监。

之所以钦天监会有女官，主要是因为这种本事世间习得之人本就少，若只挑男不挑女，怕是一个衙门都凑不齐。

所以钦天监有女官当职，且她们有自己的统一着装，算是女子的官袍。

虽说这些女官都不上朝，但当职的时候官袍还是会着身的。

楚扶欢认出那几人应该是钦天监女官，但大白天的，她们为何行色匆匆，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在宫中行走？难道是钦天监那边有了什么发现？

经她一问，云清也想起来那几个人了，当时就点了头，“正是钦天监的人。”

话说完，也意识到那几位女官神色焦急的模样似乎不大对劲，于是小声跟楚扶欢说：“我这就差人去打听一下，姑娘先陪陪娘娘。”

云清出门去交待这件事情了，姜皇后这时朝着楚扶欢看过来，板了三年的脸终究是板不住了，只得一声长叹，然后问道：“这回长记性了？”

楚扶欢二话不说跪到姜皇后面前，一个头磕了到地上，这才开了口：“长记性了。”

“从前是我眼瞎，被一个所谓的救命之恩诓骗多年。如今人清醒了才知从来都没有什么救命之恩，真正救我性命的人根本不是季寒，而是另有其人。”

“总之这三年是老天爷给我的教训，扶欢知道错了，也受到惩罚了，请娘娘原谅扶欢。”

姜皇后抬手往眼睛上抹了一下，有一滴泪掉了下来。

但她不是为楚扶欢哭，她是哭过世的国公夫人。

当年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姻缘终于结束了，可惜最该看到女儿解脱的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往后常进宫吧！”姜皇后跟她说，“你母亲不在了，我总得代替她照顾好你们姐弟。你既然已经走了出来，就别再回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礼国公府虽然不在了，但依着你楚扶欢的性子，九安城里也没谁真正能欺负到你头上。”

“你今年十九，不是七岁的孩童那么容易被人糊弄，只是如今自立门户，如何在九安城里安身立命，还是要看你自己。”

“怕你们拘束，午膳本宫没请皇上过来。但用过之后你还是带扶星去一趟长亭殿，去给皇上磕个头。他虽然表面上不给你好脸色，可那也是爱之深恨之切，实际上他哪次也没有让你真正为难，嘴上再怎么说着不情愿的话，事情却还是肯为你做的。”

“说到底是我们都疼你，跟疼自家孩子没有两样。”

午膳很丰盛，姜皇后记得她爱吃羊肉爱吃辣，也记得扶星爱吃菌子，爱吃烧鸭。

从前他们就总是这样聚在一起吃饭的，只是那时候有母亲陪着，现在却没了。

楚扶欢觉得，此情此景，她非得多经历几次才能逐渐适应。

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总算再过些年月，才能在被提起时不至于过度悲伤。

午膳过后，楚扶欢又陪着姜皇后说了会儿话，然后姐弟二人一起往长亭殿去了。

去时是云清陪着的，周七远远瞧见他们过来十分高兴，乐呵呵地迎过去跟楚扶欢问好。

以前就是这样，明明是皇帝近侍，是这皇宫里地位最高的太监，就连一品大员见了周七都得给几分薄面。

可是周七见着她从来都不端架子，每次都是主动行礼问好，连带着对楚扶星也是亲近又恭敬。

以前她觉得可能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毕竟父亲跟皇上关系很好，又几次救过皇上的性命。

但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周七还能如此，她就觉得这个人能交。

周七果真是能交的，行礼问好了之后，就压低了声音说：“早上钦天监的事儿，云清派的人打听到长亭殿来，那会儿钦天监那几位女官正好来见皇上，监正张良张大人也在。”

“他们说昨夜观星，发现西边异动。现西边属于群龙无首，请朝廷立即派将领接管西关大军，否则容易出大事。”

“西边之前一直都是楚大将军统领的，楚大将军出事之后，确实没有新任将领接管。所有将士都分布在几位少将军麾下，看似也有人管着，可一旦有大战发生，终究还是一盘散沙。”

周七说到这里，顿了顿，回头往长亭殿看了一眼，然后再转回身跟楚扶欢说：“张大人的意思是，季将军的八字与这次星相异动相对贴合，也就是说，星相所示，季将军最适合接替楚大将军，出任镇西将军一职。”

“这会儿张监正人还在殿内呢！姑娘先在外头等一会儿，等他们出来了再进去。”

楚扶欢跟着周七又入前走了几步，云清小声问道：“怎么待这么长时间？秋华宫的午膳都用完了，张监正还没走？那皇上用午膳了吗？”

周七说：“不是还没走，是走了之后又来一趟。皇上对观星之事一向爱听，张监正投其所好，仔仔细细地给皇上讲星相所示的西关，皇上听上了瘾，一直听到现在，午膳都是一边听一边吃的。”

云清听得直皱眉，“所以张监正的意思是让季将军接任镇西将军？这不是胡闹吗？边关战场之事，何时轮到钦天监做主了？”

周七说：“只是建议，建议。”说完又补充道，“可惜钦天监的建议皇上愿意听。”

云清看向楚扶欢，无奈地道：“姑娘别难过，其实钦天监说的也没错，镇西将军一职，早晚都是要有人接任的。朝廷要么另外派将军去接任，要么就是在西关原本几位在任少将军中挑出一位来。季将军刚刚立下大功，拿了西凉一城，正是战绩辉煌之时，选中他也不意外。”

周七也说：“其实选他也好，接下镇西将军一职，他就要马上离开京城去驻守西关。”

“赶紧让他走吧！姑娘也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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