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色彩，这一瞬间，楚扶欢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柳华”这个名字。

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不太好的伙伴，终于变成了让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仇人。

她双手紧握成拳，关节都因过于用力而泛了白，可是那满腔恨意与愤怒怎么可能都凝聚在小小的拳头之中！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一切情绪都化为山涧对敌的那一夜最后剩下的四个字：“杀了柳华！”

宋听肆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尽可能稳着她的情绪。

楚扶欢也在努力平复，这种随时随时都会冲天而出的仇恨，她必须得学会控制。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早晚会被情绪所害，会受制于人。

她不能让自己有这样的软点落在他人手中。

一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情绪终于稳了下来。

她把自己的手从宋听肆手中抽出，看着他说：“我可以不在意她抢我夫君，却不能不在意她杀我亲人。所以咱们得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她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对这件事情做出更全面的分析。

“路其实只有两条，一条是上报朝廷，一条我个人私了。”

他问：“如何私了？杀了柳华？”

楚扶欢摇摇头，“杀她太容易了，如果杀她一个就可以解决问题，我随时随地可以杀了她。可是那样没有意义。就算是私了，也得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哥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他点点头，“那你想上报朝廷吗？”

楚扶欢很犹豫，“不知道。我不确定朝廷会不会信，也不确定把这件事情揭穿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柳华这些年在西凉到底做了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上报朝廷也得有个上报的道理，我们所谓的这些事实，其实都没有实际的证据。就算我今夜亲眼看到了，也还是没能把人给抓回来。说到底，柳华没有动机，朝廷不会信的。”

“再者……”她重重叹气，“再者我现在这个情况有些尴尬，这件事情报上去之后，很容易被定性为我因妒忌而产生了报复心理，故意泼脏水给柳华。”

“有心之人可以利用这个事大做文章，我非但报不了仇，还会适得其反，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上报朝廷这条路，如今并不是最好时机。”

宋听肆也认为不是最好时机，且就算是好时机，他也并不觉得上报朝廷之后朝廷会给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他跟楚扶欢说：“我们自己查。你，我，我们联手，总不至于查不清楚。”

楚扶欢很高兴，“多谢你愿意帮我一起查这件事情。”

他却摆摆手，“这个倒是不必谢，因为就算你不查，我也要查。张夺不但把话带给了你，也赤火营里上报到了我跟前。我是中晋皇子，亦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在这件事情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楚扶欢，你得知道，这不仅是你的家事，更是中晋国事。我参与进来，理所应当。”

他的话让楚扶欢松了口气，虽然明知道宋听肆无论如何都会帮忙，但听他亲口说出来会跟她一起查，她心里还是更有了底气一些。

“睡吧！”他起身，拽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到榻边，“睡觉。”

她一愣，“嗯？睡，睡觉？”

“嗯。你睡你的，我在这儿看着你。”

“你在这儿我怎么睡？”她简直震惊，这人还有没有点边界感了？

他却反问她：“有什么不能睡的？小时候又不是没睡过，矫情什么？”

她想说小时候跟现在怎么能一样，小孩子之间自然没有太多忌讳，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她今年已经十九了，不是小孩子了。

但想想又觉得说这样的话确实有点矫情，他只是说在这儿看着她，又没说别的，有什么可不能睡的？

于是心一横，脱了鞋就往榻上爬。

帐帘一放，隔绝出一方独立空间，确实他在不在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毕竟就连白苏都没说什么，想来这也无伤大雅。

她倒在榻上，和衣而睡，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也能听到白苏轻手轻脚地过来，将帐帘给她拉得紧实了些。

她就问：“五殿下，你……”

“楚扶欢，说人话吧！”这动不动就来一句五殿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于是改口：“宋听肆，你要不要去换身衣裳。”

终于顺耳多了，但是……“我没带多余的衣裳。”

白苏立即道：“我去跟僧人们借一套过来。”

“不必。”宋听肆没让，“外面雨还大着，大半夜的不要折腾，对你家姑娘名声不好。”

然后冲着帐子里的人说：“睡你的吧！”

可是楚扶欢又有点儿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从账子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宋听肆，对于我会武功这件事情，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冷眼看她，“哼”了一声，“没有。”

她还有些失望，“当真没有？”

“你到底睡是不睡？”

她赶紧把脑袋又缩了回去，“睡，这就睡了，不说话了。”

困意来得也快，在榻上闭了会儿眼睛，人就沉沉睡了过去，睡得莫名安心。

白苏又退出去老远，缩在角落的一张软椅上，也睡着了。

宋听肆就湿着一身衣裳在榻边坐着，还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这一身湿气会让她不舒服。

直到听见帐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小姑娘睡着了，这才往椅背上靠了靠，闭目养神。

次日天亮，白苏醒时发现宋听肆已经走了。

榻边的椅子下面还留着水迹，证明昨天夜里确实有一个人来过。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的，暴雨过后的清晨，天空像被彻底洗涤过一般，出奇的清澈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草混合的香气，让白苏忍不住做了几次深呼吸。

楚扶欢也醒了，掀开帘子，对着旁边那把已经空无一人的椅子出了会儿神，然后问白苏：“他走了吗？”

白苏“嗯”了一声，关门回来，“应该是走了，屋子里没有，也没见在院子里。”

“现在什么时辰？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柳华公主今日是否回京。她如果回京的话，我们跟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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