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家
从车流穿梭高楼林立的都市到宁静安详绿荫环绕的村庄的距离,因期盼而变得那么短。从下高速的那刻起,道路、房屋、树木、甚至连空气都变得那么亲切。五年了,少康第一次在这个季节回家乡,车子驶近村庄,行驶到村头那块熟悉的自家田地,少康停下了车子,向地里望去,父亲的电动车停在地头,已是半米高的玉米盖住了父亲的下身,父亲弓着腰不停的锄着地里的杂草,灰色的汗衫已经湿透了后背。这动作,这情形父亲做了半辈子,对于少康来讲这是熟悉的情景,但此时此刻少康在看到年过六旬的父亲还在辛苦劳作,内心无限感慨直攻泪腺。
少康抑制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一边走向父亲,一边喊道:“大大”。
父亲直起腰回过头看见少康,高兴的说道“这么快,你姐说你得六点左右到家,别往里走了,回家”父亲怕玉米棵子弄脏了少康的衣服,赶紧催着少康往玉米地外面走。
“大,大热天就别来地里了,就那么一点点草,地里也不用弄得那么干净”少康又心痛又埋怨,但他知道父亲是个仔细人,又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地里有草是对他极大的羞耻,父亲管理庄稼地在村里是有名的。
“不热不热,我也是刚来一会,我不早来,都是三点以后才出来”父亲边说边擦着脸上的汗,摘下头上的草帽扇了几下。
“三点也是热的时候,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看你身上的汗”
“没事,没事,走,回家”
少康的车子到家前的胡同,引来周围邻里很多邻居们来看,少康不停的和大家打着招呼,虽然自己不吸烟,村里的风俗,在外面工作的人回老家碰见人要分烟,一般看分的什么烟,能表示在外面混的怎么样,其实对于做白领高管的少康来说,什么烟都买得起,但少康还是买了一条中档玉溪烟,用于回家后的一些招待。少康到处分着烟,吸烟的男爷们接过烟,看了看,认识不认识的都点点头,随口说句“好烟”。少康母亲满脸乐开了花,从家里急急的走了出来,一边说太热,一边招呼少康给大家发烟,正在吸着烟的人都嘻哈哈的说“点上了,点上了”。少康跟大家寒暄一番,打开后备箱往家拿东西,还在说笑的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和哥哥嫂子们看见满满一车的东西,都羡慕的议论着“看少康这孩子,真有出息啊”。
少康母亲边往家拿东西边数落少康:“这孩子,回来就乱花钱”。言语里全是骄傲和幸福。
“小舅”远远传来一个孩子的喊声。
“康,你姐和牛牛回来了”母亲高兴的说道。
少康的姐姐少梅,和丈夫在镇上开了一家饭馆,生意还不错,少康不在家,家里都靠姐姐姐夫照应着。
少康赶紧出去迎接,小外甥牛牛一把搂住少康的脖子,不停的喊小舅,少康在牛牛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两口。
“姐……”
“少康,走,快进屋,你姐夫稍晚会过来”
“饭点的时候店里正忙吧”
“不忙,中午的时候人多,晚上少”
少梅带来了老家的特色烧肉,又买的鱼,这些都是农村宴席上的硬菜。
父亲回来后放下锄头,接过少康递过来的烟点上,从鸡笼里掏出早已拿好的鸡宰杀。
牛牛拿着少康带给他的遥控汽车摆弄着,嘴里念叨着“小舅真好,就知道我喜欢什么”
这情景是少康最幸福的时刻,看到家人如此高兴,和家人一起,吃着家乡的特色菜肴…….。
父亲喜欢喝点酒,每天两顿,也喜欢抽烟,以前父亲多数自己卷旱烟,这些年少康每次回来都是给父亲买很多,给父亲钱,父亲自己不舍的买烟卷,父亲还总是说“不用买卷烟,别花那个钱,还不如旱烟有劲”,少康知道父亲是舍不得花钱。
姐姐和母亲在张罗着晚饭,少康和姐夫争抢着上菜,父亲在准备着酒,每次回来,晚饭的时候父亲喜欢自己张罗准备酒具,拿出家里最好的酒,给少康和姐夫倒上一杯,少康知道父亲喜欢自己陪他喝喝酒,拉拉家常。
菜肴丰富,味道很家,气氛浓情,回家就是这种感觉,这就是家的魅力,每个人最温暖的情感归宿。
“听说少康回来,我得来看看高材生,大白领”人还在院子里大嗓门的声音已经传到屋里。
“快进来坐,他婶子”少康母亲赶忙招呼。
琴婶,村里的妇女主任,又是周围村子有名的媒婆,乐天派,好心人。喜欢打听村里的消息,但从不乱传,更不恶传。离少康家很近,算是附近邻居,谁家有事他都喜欢打听一下。喜欢抽烟,喜欢串门,喜欢牵媒拉线,但从不稀罕别人家的东西,大家都熟悉她的嗜好,见她来便递上烟。早些年,村里很多姻缘都是琴婶的媒人,现在年轻人都不在村里了,大家多数都自由恋爱了,琴婶的 “业务”也就少了。
“少康,快跟你琴婶点上烟”母亲提醒着。
少康连忙给琴婶点上烟,琴婶吸了一口“大城市的烟就是不一样啊”
“嫂子啊,看你家少康多有出息啊,听说现在在武市大企业当领导,少康你工资拿的很大的数吧”
“还行吧……..”少康笑了笑。
“怎么着,也得三五千吧”琴婶故意在她认为的数额上多说了不少。
“恩恩,有有”少康不知如何回应,心里暗想要是自己把真实工资说出来,还不得把琴婶惊大了。
“呃,看来还得多,这还了得 啊,嫂子,你和我大哥以后就撒开手花吧,少康一个月工资都够你花一年的”。
“他琴婶,大城市花钱也多”虽这么说着,母亲还是满满的骄傲和幸福。
“少康,怎么没带媳妇回来啊”好事的琴婶,标准性的问题。
“还没媳妇呢,这想烦劳您给解决一下”少康也调皮的幽默了一下。
顿时大家哄堂一笑。
“少康真会说笑你婶子,婶子早就“下岗”了,要是你还用婶子给你介绍,那得有多少光棍 啊”
“少康,房子买在哪里了”这些都是琴婶的必问问题。
“没呢,还没考虑买呢”
“怎么会,挣那么多钱,不早买房子好结婚”
“下步考虑,下步考虑”少康礼貌的应付着。
必问题问完后,琴婶又拉了些家长里短,便起身要走。
少康母亲一边客气着再坐会啊,一边抽出一支烟又递给琴婶,琴婶接过烟嘴里念叨着“又占一支”,便摇摆着屁股往外走去,少康和母亲送到门口。
琴婶晃动着消失在胡同尽头,少康看着远去的琴婶,微笑着摇了摇头,记得琴婶刚嫁到村里来的时候,少康才七八岁。那时候琴婶在村里也是女神般的存在,大大的眼睛水汪汪,长长的麻花辫直到腰间,高挑的身材,即时穿着厚厚的棉衣,都能隐现出完美的曲线。见人就笑,逢人就叫,是村子很多男人意淫的参照物。近二十年过去了,琴婶还是琴婶,但一切的美好只能靠记忆去想象了,时间最是无情物,谁都避不开岁月的侵蚀。
晚上,少康习惯的躺在父母的炕上,少康会把自己的工作情况及个人问题跟父母聊聊,父亲会插空加问一些问题,并嘱咐一些问题。母亲把本家叔叔大爷各家的一些红白喜事给少康说说,少康也会问问自己一些发小的情况。这是他们每年回家第一晚的必修课,聊的兴起,都无睡意,总有聊不玩的话题,直到凌晨两点多,少康才会依依不舍的打住话题,回到自己房间。
转眼,在家已住近七八天,少康帮父亲处理了一些田地里的农活,到自己小时候经常去游泳的河坝去看了看,记得小时候这个季节,河坝里会有很多人在游泳,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走到河坝南面的石拱桥上,便想起了小时候跟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情景,石拱桥建于1970年,比少康的年龄还大,承载着村里几代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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