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教堂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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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赞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
童昱晴又问道:“子汀一直生活在岛上,和铃坊的事务都是由何人打理?”
安歌回道:“因我是公子收留的第一个女子,也因公子不嫌弃安歌粗鄙,所以这些年,公子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在打理和铃坊。”
童昱晴笑道:“姑娘真是过谦了,能够打理一处歌舞坊的人可不会是什么粗鄙之人,那可是有七巧玲珑心都不够的。”
安歌莞尔一笑,“夫人才是真正的不凡,否则怎会入得公子的眼呢?就像我们这些人,与公子相识这么久,也没有一个,能得到公子的青睐。我听清逸公子说,公子只见了您一面,就对您动了真情。”
童昱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面上却仍笑得无瑕,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到别处,“清逸公子?姑娘竟与名扬天下的清逸公子相识吗?”
安歌有些诧异,“公子没有与您提起过吗?维清少爷的号就是清逸,他也是我们和铃坊的常客,很是喜欢为我们公子作的词谱曲。他们二人合作出来的词曲,在宁台很受欢迎,有的甚至家家传唱呢,就如那首《惹尘埃》。”
童昱晴很是惊讶,她听说过顾维清作曲,却没想到他就是清逸公子,“真是难以想象,那般悦耳的曲子竟是出自他手!”
安歌笑道:“您别看清逸公子平日里没个正形,谱起曲来可不是一般的沉静呢。”
童昱晴不由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两人说着话,感觉很快就到了府上。因为安歌从没来过金都,所以接连几日,卿子汀都带着她遍游金都,童昱晴若是在财政司不忙也会作陪,而顾维清如果听说是特别美丽的景致,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否则就与金都的一群狐朋狗友到采锦阁这类的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时间如流水般走过,转眼就到了四月末,顾维清和安歌考虑到五月初十就是卢希的婚礼,索性就留在卿子汀府中,等到她婚礼结束再回去。
钟舜华在那日与女儿大吵一架后就一直很安静,梁阅因为当众失仪也一直被其父梁益明禁足在府中。一切有能力又有心思阻止这场婚礼的势力都被死死压住,所以当仲夏时节来临时,来自各地的宾客都齐聚在金都,导致光峰酒店的宾客爆满,从经理到服务生都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学会分身之术。
在所有人都忙着前往督军府走动关系的时候,卿子汀府上却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的名字,卿子汀和童昱晴都并不陌生,但是她的到来却让两人喜忧难辨。
卿子汀放下名帖,看了看童昱晴的脸色,轻声说道:“你若不想见她,我就派人将她打发走。”
童昱晴微一挑眉,“见。为什么不见?难得她飞黄腾达之时还记得我这个旧主,我若不见,不是不识抬举吗?”
卿子汀一时迟疑,童昱晴觉得和他说话还是开门见山的好,“她在我身边多年,小聪明是有一些的,但是看她做出来的那些事情,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大智慧。以前被她骗过,是因为我信她,可现在她若还想骗过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就放心地去书房看看书,作作画吧。”
卿子汀让书阙请姚瑶进来,之后就一步三回头地往书房去了。
姚瑶一身素衣,见到童昱晴,就想跪下行主仆之礼,童昱晴稍抬抬手,“你如今已是白府的小姨奶奶,正正经经的主子,昔日旧礼就莫要再施了,我承受不起,也不该承受。”
姚瑶听童昱晴说话怪怪的,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她仍弯着身子说道:“小姐这么说就见外了,若非小姐精心调教,姚瑶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所以这礼,无论是为旧情还是恩情,姚瑶都是应该施的。”说着姚瑶顺势跪了下来,行过大礼,却半晌也没听到童昱晴让她起身的动静。她紧张地抬头看向童昱晴,只见童昱晴凝神品着茶香,像是忘了有她这样一个人似的。
别人不知道,但姚瑶是最了解童昱晴的。童昱晴除非受到重创,绝不会做出任何失礼之举。今日她这样对自己,一定事出有因。姚瑶冥思苦想,当日得知自己嫁予白乔煊为妾时,童昱晴都没有对自己生出这么大的敌意,那还有什么事情,竟能让她如此苛待自己……
姚瑶脑中闪现出一些画面,难道她知道了……
想到此处,姚瑶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言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童昱晴放下茶杯,看了姚瑶半晌,冷冷笑道:“见他去引诱卢希,你连我一定会去抓童柏毅的事情都忘记了,只想着怎样去对付卢希,你把药洒在床单上时的聪明劲儿都去哪儿了?!”
姚瑶身躯一震,不停地磕头,哭求道:“小姐饶命……我当时鬼迷心窍,没能禁住童柏毅的威逼利诱,想着只要毁了意悠,公子就会是我的,我绝没有想过要背叛小姐。小姐恕罪……”
童昱晴心中悲凉,“没有想过要背叛我?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你的言行就是我的言行,我的言行也就是你的言行。我问你,我当时吩咐过你,要毁掉悠悠吗?我当时对你说过,要背叛裘氏吗?!”
姚瑶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童昱晴又冷冷问道:“从你与童柏毅为伍的那一刻起,你想过你一旦事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指使你这么做的吗?你有考虑过我一丝一毫吗?没有。你甚至都没有想过生你养你的父母,是否会受到牵连。你对白乔煊还真是情深意重啊,情深意重到不惜欺骗他,给他扣上一顶那么大的绿帽子,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如果我不是被迫离开了他,只怕你的那些伎俩都要用到我身上了吧……”
姚瑶猛摇头,哭道:“小姐您饶了我吧……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公子,我不想离开他……”
童昱晴笑得凄然,“唉……为了一个男人,你那么一点小聪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也不想想,若我要告诉他,你今日还能安然地出现在我面前吗?”
姚瑶愣住,茫然地看着童昱晴,“小……小姐您……”
童昱晴漠然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余年的丫头,“记住。你只要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将这些事情带进坟墓里,永远不对他人提起。”
姚瑶忙不迭地点头,只听童昱晴说道:“第一,从今以后,不要再唤我小姐,我不是你的小姐,与你也不再有任何关系。第二,无论何种情景,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见到你,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愚蠢地相信过你。第三,永远不做出任何伤害卢希的事情。若你做不到这三点之中的任何一点,我不仅会将你的那些丑事宣扬出去,还会杀了你,记住了吗?”
姚瑶忙道:“记住了。”
童昱晴重新拿起青瓷茶杯,淡淡道:“那就滚吧。”
姚瑶刚想说多谢小姐,就惊觉自己差点说错了话,“姚瑶拜别二少奶奶,还请您多保重。”
金都南郊外的兰斯圣德大教堂是蒲西境内最大的教堂,往来的信徒从来都不是少数,可是今日,这里没有传出任何祷告的声音,而是传出几缕悠扬的西洋乐声……
院中众人皆身着最郑重的西式礼服,或与友人低语,或与亲人浅坐,或与爱人漫步。
一个身着银灰西装的男子轻声问身边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你还好吗?要不要坐下休息片刻?”
女子摇摇头,回道:“你放心,我没事。稍后在教堂里观礼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可以坐着。倒是你,身体可还撑得住?”
男子眉眼间皆是拂不去的苦恼,“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希儿的婚礼。就是挤,我也要挤出一个笑脸来祝福她。”
童昱晴颔首,“你若是无碍,我便先去跟司中的领导、长辈们打个招呼。”
卿子汀说道:“好,你去吧。我也去四周逛逛,两刻钟后,我们就在这里会和,一起回教堂里去。”
卿子汀正满腔愁绪地走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安歌一身宝蓝长裙,头上也带着一顶宝蓝纱帽,身姿婀娜,如梦如幻。
卿子汀却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美丽,淡淡回道:“来得有些早了,在里面坐不住,就出来走走。”
安歌环顾四周,问道:“夫人没有陪着您吗?”
卿子汀回道:“她去与到访的贵客打招呼了。你也知道,我一向无意,也不会与那些人打交道。”
安歌笑道:“如此说来,夫人还真是帮了您一个大忙。凡是您不想做、不会做的事情,只要交给她就好了。”
“她的确帮了我很多……”
安歌打量着卿子汀的神色,轻声问道:“其实,公子是否想要带夫人离开金都,回到遥尘岛?”
卿子汀笑叹道:“歌儿,还是你最知我意。不过现在也不是我想回去,就能回去的。我不知道若娮是什么意思,父亲那里就更不必说了,他老人家一向不希望我回去。”
安歌又问道:“那公子有没有问过夫人呢?”
“没有。她在财政司很忙,我也不知该如何问她。”
安歌不由觉得奇怪,“这有什么不知如何问的?直接问夫人想不想回遥尘岛就是了。”
卿子汀见她如此天真,低头浅笑,“你说的也是。”
安歌笑道:“坊中的姐妹们也都日日盼着公子回去呢。若是再加上夫人,我们更是如虎添翼了。对了公子,不知夫人的才艺如何?”
卿子汀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未见她表演过才艺。”
安歌话还没出口,就听到那个无赖的声音,“原来你们在这儿躲清静呢,也不叫上我,不够意思。”
安歌看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挨训了,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也没说要来寻我们呀。”
卿子汀叹道:“听说又有一个女子为你寻死觅活了?”
“我说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东西,也不说安慰安慰我?我……”顾维清佯装抽泣着说:“我刚挨完一顿骂,呜呜呜呜呜……”
卿子汀和安歌异口同声地骂道:“活该!”
安歌又嗔道:“谁让你成日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正正经经地择一人终老不好吗?顾老爷不骂你才怪呢。”
顾维清辩道:“爱我的女人那么多,我何必只爱她一个?你们是我朋友,又不是她朋友,怎么都帮着她说话呢?我可从没有跟她说过什么山盟海誓,非她不可的话,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好不好?”说着顾维清指着卿子汀,对安歌说道:“你还想让我像他一样一辈子就老老实实地套在一个女人身上,这怎么可能呢?”
卿子汀不耐烦地说道:“好好好,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关键是你别拉回来一个,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啊。顾叔叔爱惜顾氏的名声,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了。”
顾维清叹道:“顾氏、顾氏、顾氏……这顾氏二字我真是从小听到大,什么时候我能不用听这两个字啊……”
“这辈子是晚了,还是等下辈子再投胎吧。”说着卿子汀看了看手表,“我该往回走了,刚才我与若娮说两刻钟后在花亭那儿见,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安歌微微颔首,“好,免得误了婚礼,惹希儿不高兴。”
顾维清也跟着往回走,边走边说:“子汀,提起你家里那位,我刚刚见她与督军署、财政司的那帮老头子说话,可真是口齿伶俐,长袖善舞啊!连我父亲都说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怎么看上这么一位啊?我本以为,你喜欢的会是和铃坊中那些单纯温柔的美人。”
卿子汀盯着他的眼神像是盯着一条死鱼一样,顾维清连忙赔罪,“好好好,你不想我说她的坏话,我不说就是。”
卿子汀冷冷道:“我再与你说一遍,不准打和铃坊姑娘们的主意!”
顾维清不乐意地哼哼着,“那么多美人,你自己不碰,还不让别人碰,你这才是暴殄天物!”
安歌狠狠打了他一下,“你再说公子一句!看我饶不饶你?!”
顾维清又装作大哭,“你们就会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卿子汀和安歌都把头转向一边,不理这个无赖,直到卿子汀的余光扫到童昱晴的身影,他才将头转回来,快步走向佳人。
童昱晴与顾维清和安歌见礼后,四人一起走进教堂,各自落座。童昱晴看着中间酷似甬道的那条长廊,此时正是花团锦簇,一朵一朵纯白的鲜花衬托着教堂更加典雅圣洁,令人景仰。这就是白乔煊要宣誓的地方,要宣誓一生一世钟爱别的女人的地方。而她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童昱晴不由笑了起来,这是你自找的啊,半点也怨不得别人……
童昱晴忽然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她回身看向那人,对他展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卿子汀却回以她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童昱晴回握住他冰冷的手,却不知自己的手也同样冰凉,根本无法将他的手捂热。
梁前挂着的时钟嘀嗒嘀嗒响个不停。终于,在它发出长长的钟鸣声后,神父与伴郎、伴娘进入教堂,宾客们全体起立,戒童将婚戒交给神父。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悠扬而庄严地奏起,教堂门口两边照下两道光柱,宾客们纷纷回身向那两道光柱望去,只见左侧那道光柱下的公子气宇轩昂、面如冠玉。即使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能让人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王者气息,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不是一个人的姓氏与身份能够赋予的。右侧光柱下立着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男子沉稳如山,坚毅如峰,望之令人生畏,而他身旁的女孩儿与他完全不同,一身雪白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高贵脱俗,偏偏她眉梢眼角又洋溢着满满的喜悦,让人觉得她就是折翼在凡间的天使,能够拂去他们身上所有的忧伤。
两道光柱慢慢靠近,直到最后融为一体。卢天胜将女儿交到白乔煊手里,低声说道:“我将女儿交给你了,日后你要好好待她,若是让我发现你欺负了她,我定会将你剥皮抽筋!”
卢希本想说点什么,却被白乔煊安抚住,他微微笑道:“乔煊谨记岳父之言。”
卢希泪盈于睫,卢天胜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大喜之日,不准哭哭啼啼的。”言罢他离开众人的视线,回到观礼的座位上。
白乔煊与卢希手挽着手,漫步走向前方。当他们在神父面前站定时,所有乐声都销声匿迹。
神父朗声说道:“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和来宾的面前,是为了白乔煊先生和卢希女士这对新人神圣的婚礼。这是上帝从创世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因此,不可随意进入,而要恭敬,严肃。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这两位可以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场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
卿子汀与童昱晴交握的手又紧了一分,神父看向白乔煊,问道:“白乔煊先生,你愿意娶卢希女士为妻吗?”
小女子鄙姓童,是这位白公子的朋友,今日特来迎接远方的好友……
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同的。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一点点委屈,尝一丝丝苦楚……
我的婚姻从来都是一个筹码,一场交易。从我一出生,就早已注定,我童昱晴一生只能为家族而活……
前尘往事一幕一幕在白乔煊脑中划过,可惜无论他如何不舍,如今都只能说:“我愿意。”
神父又问道:“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是否都愿意永远爱她、珍惜她、尊重她,对她忠贞不渝,直到永远?”
白乔煊眼中是无尽的荒漠,但他却清楚地听到那三个字从自己口中蹦出。
神父转向卢希,“卢希女士,你愿意嫁给白乔煊先生吗?”
卢希笑得极美,“我愿意。”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是否都愿意永远爱他、珍惜他、尊重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永远?”
“我愿意。”
神父面向众人,“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众人齐声作答:“我们愿意。”
神父又道:“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白乔煊转过身来面向卢希,余光刚好可以扫到娘家的宾客们,他仿佛感受到两道盈满泪意的目光,手止不住地颤抖,卢希还以为他是太紧张了,轻声安慰着他。白乔煊终于稳住了心神,将婚戒戴到了卢希左手无名指上,泪滴毫无预兆地落在那枚戒指上,白乔煊连忙拭去面上的泪痕,朗声说道:“我给你这枚代表爱的象征的戒指,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给你我的一切。”
卢希又以为他流泪是因为他太激动了,眼前也不由蒙上一层薄雾,她同样颤颤巍巍地将婚戒戴到了白乔煊左手无名指上,“我给你这枚代表爱的象征的戒指,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给你我的一切。”
神父拉起两人的右手,高声说道:“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上帝将你们结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
童昱晴一直含在眸中的泪珠终于滴落下来,她清楚地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乔煊真的再不属于自己了……
门德尔松高亢激昂的婚礼进行曲奏起,白乔煊和卢希在伴郎、伴娘洒落的花瓣雨中离开了教堂,前往他们的新房。
宾客们也纷纷起身,随新人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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