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母子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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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署督军办公厅内
以杨濯为首的天军将士现在都齐齐举枪指向一个人,而这个人,此时也拿枪顶着一个人的头颅。
一个从楼下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房中冷凝至极的气氛,“楼上的人听着!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引我过来不就是为了杀我和督军吗?我来了,你开枪啊!”
“二少奶奶的轻功有多好,我早已有所耳闻,你想让我在转身杀你的同时被后面的人射杀,妄想!你若是识相,就老老实实地上来,坐在你这位好公公身边,我一枪解决你们两个,再让这些人解决我!”
童昱晴知道一般的调虎离山之计在他身上行不通,于是高喊道:“我听你的话,我上楼!”
童昱晴在快进入匪徒视线的地方就开始高举双手,她慢慢走入房间,却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被喝住,“站住!把外衣、外裤和鞋子都脱下来!”
童昱晴依他的吩咐将这些衣物都脱了下来,将可能藏枪的地方都向他展现出来,“我没有带任何有可能伤害你的器物,你可以放心了吧?”
那人又喝道:“闭嘴!想通过和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你想都别想!坐过来!”
杨濯看到童昱晴坐到匪徒指定的位置上,终于忍不住慌乱,高声说道:“你现在做的事情,足可以诛灭九族,还不悬崖勒马?!”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拜裘纪渊和童广霆所赐,潘氏除我之外,再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九族可灭?今日能以我八人性命换得蒲炘州大乱,为义父报仇,是我们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童昱晴、卢天胜,你们去死吧!”
杨濯眼中风云骤变,却没想到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卢天胜拿起身后的花盆朝那人砸去,童昱晴大力搬过那人的手臂,将他的枪口抬向上空……
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在众人的心中却像是过了千百万年……
童昱晴终究没有匪徒的力量大,子弹还是与她擦“肩”而过。杨濯最先回过神来,飞奔去找大夫。刚刚赶至的卿子汀和莫芬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响,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上楼,他们与飞下来的杨濯迎面撞上,杨濯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紧张中走出来,看到人,本能地拔枪相对,待他看清来人是谁,很是后怕自己将枪上了膛。
“二少爷,二少奶奶受伤了,我要去找大夫。”
“什么?!”卿子汀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
莫芬拦下杨濯,“我就是大夫,督军署里应该有备用的伤药吧?你去帮我取来吧。”
杨濯点头,与莫芬一起跑回楼上。
卿子汀看到童昱晴满身是血地趴在父亲怀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与他鬓边的汗水融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泪是汗……
卢天胜见儿子止不住地发抖,安慰道:“挚儿你别怕,昱晴只是伤在肩膀,失血过多,没有伤到要害。”
莫芬不多时就拎着医药箱赶到督军办公厅,她检查过童昱晴的伤口后跟卢天胜说了同样的话,卿子汀看她给童昱晴做了包扎后果然止住了血,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卢天胜又说道:“挚儿,你带昱晴去一旁的会客厅休息片刻,等父亲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带你们一起回家。”
刚刚赶回来的杨濯扑通一声跪到卢天胜面前,言道:“属下护卫不力,让督军受惊了,属下罪该万死,请督军责罚。”
卢天胜揉着眉头沉声说道:“起来吧,若论罪,章绰是我亲自选拔的副将,从督军署调往警备署的兵力也是我亲自调拨的。今日这样的局面,是我自己有眼无珠、调度失策造成的。”
“督军言重了,是童柏毅的人趁虚而入。”
卢天胜长叹一声,“当日在刑场上没有发现童柏毅的同党,我就应该想到他早就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又怎么会安排人救他自己?他一定会让手下的人竭尽全力搅乱蒲炘州政局,而搅乱政局的第一步,就是杀我。群龙无首,自然会是一盘散沙。再说他们又有章绰这个线人在,我们的防卫部署又没有改好,他们想要来督军署走一遭,简直是易如反掌……好在这次有惊无险,不必再纠结于已经过去的事情,你还是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杨濯再一次埋下头,“督军,属下办事不力,他们外围的那七个人,纷纷含毒自尽,无一活口。属下认出,其中三个,是何、霍、郭家三天前失踪的人。”
卢天胜点点头,“你稍后给三府老爷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内鬼已除,不必再担心。然后加紧重塑督军署的防卫体系。”
“是,督军。”
杨濯走后,卢天胜转去会客厅,送儿子、儿媳回府,临别时又嘱咐卿子汀:“挚儿,眼看就要过年了,你让昱晴安心在府里养伤,外面的事,父亲都会处理,无需她劳心。她醒之后,你告诉她,大年三十,父亲可是要在督军府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坐在席上……”
汩汩琴音从一双纤长细腻的玉手中流出,将寒冬的气息隔绝在外,只余莺歌燕舞、婉转低吟的暖暖春意。
“嗯……”一个俊美绝伦的公子赞道:“佳人的琴音真是愈发美妙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呢?”一个阴鸷低沉的声音之后就是一声惊呼。
顾维清睁开眼睛,看到那人正对佳人百般蹂躏,不由叹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对待美人,应该温柔一点。”
那人放开琴女,说道:“我可没有你那种闲情逸致,这些女人不就是供我们赏玩的吗?”说着他把琴女按到地上,正准备下手,就又听到顾维清的声音,“你要玩,也别在我面前玩啊,好歹等我出去再说吧?”
琴女看到那人狰狞的面孔,吓得瑟瑟发抖,那人突然低喝一声,“滚!都给我滚出去!”
琴女和舞女退出去之后,钟舜华身边的蓉慧来了,她说道:“少爷,夫人派我来请您回府……”
卢敬武顺手就将一个瓷瓶砸向蓉慧,“不长眼的狗奴才!没看到顾大少爷在这儿呢吗?连行礼问安都不会吗?”
顾维清见碎裂的瓷片划伤了蓉慧的手,忙说道:“好了好了。慧姨,你先回去吧,告诉卢伯母,稍后我亲自送敬武回府。”
蓉慧红着眼眶,低声说道:“是,多谢顾大少爷。”
蓉慧走后,顾维清嗔道:“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蓉慧虽然是个奴婢,但好歹也跟了你母亲一辈子,按道理我们都要唤她一声姨,你倒好,直接把人家给伤了,你回去怎么跟你母亲交代啊?”
卢敬武阴沉着脸反问道:“我有什么要向她交代啊?她爱怎么想怎么想!你看看我们在这儿待的,一会儿来一个人,一会儿来一个人,像催命一样催我回去,最后还把蓉慧给派来了?哼!我今日倒要看看,我不回去,她这个督军夫人能不能放下身段,亲自到这烟花之地来寻我?我都能想到,她让我回去有什么破事!”
顾维清知道他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央求道:“哎呦……你要跟令堂较劲,也别选在我这儿啊……你不怕挨骂,我还怕呢,你就当陪我去看看卢伯母,好不好?”
“不好!”
顾维清见他虽铁青着脸,眼锋却不似方才那般狠厉,于是软磨硬泡,连拉带拽地把他拖回了督军府。
卢敬武能将铁血手腕用到任何人身上,却没办法用到这个无赖身上,只能冷着脸任由他摆弄。
顾维清见到钟舜华后笑嘻嘻地说道:“卢伯母,我把敬武带回来了,这就告辞了。”
顾维清刚要离开,就被钟舜华叫住,“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明知道敬武有家有室还带他去那种地方鬼混,你不知道今日都是腊月二十九了吗?也不知道早点回去看看父母!”
顾维清狠狠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卢敬武,随即赔着笑脸,热切地挽住钟舜华,“我这不是先来探望伯母了吗?您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回宁台。”
钟舜华戳了戳他的额头,“油嘴滑舌。你走的时候顺便把桌上的那些礼盒都带走,里面都已经写好是送给谁的了,还有,记得代我问候家人。”
顾维清嘿嘿一笑,“谢谢伯母,那维清告退了?”
得到钟舜华的默许后,顾维清跑得要多快有多快,他走之后,正房内的气氛一下从炎炎盛夏变成凛凛寒冬。
卢敬武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眸,钟舜华毫无笑意地盯着他,半晌后方说道:“堂堂督军府的大少爷,天军未来的主人,腊月二十九,不在家里陪着妻子,跑去采锦阁寻欢作乐,你至婉露的颜面于何地?至你舅父的颜面于何地?至我们钟家的颜面于何地?”
卢敬武不耐烦地问道:“是那个贱人……”
钟舜华喝道:“住口!张口闭口贱人、贱人,你骂谁是贱人?你在外面的那些残花败柳才是贱人!你扪心自问,婉露过门这些年对你如何?你又对她如何?我真是奇怪了,论学识、论家世、论样貌,婉露哪一点不比那些女人强?就像今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没有跟我说过你半句不是。这么好的女人,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卢敬武知道她话没说完,索性闭口不言,果不其然,接下来又是一番老生常谈的话,“还有,你成婚这么多年,家里家外也有这么多女人,怎么没有一个肚子有动静的呢?以前母亲没有把你逼得太紧,是因为那卢敬挚和卢敬鹏年纪还小,对你构不成威胁,可是现在那卢敬挚已经成婚,说不定哪天就冒一个孩子出来,你可不能让他把卢家长孙的名分占了去啊!”
卢敬武冷笑一声,“母亲现在又希望我在外面的女人生一个孩子出来了?我怎么记得以前您是最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您还特意为此给她们一个一个喂过红花呢……”
钟舜华说道:“母亲现在想通了,只要你能有孩子,是谁生的都好。就算不是婉露所生,我也可以杀母取子,把孩子过继到婉露名下。我已经和婉露商量过,她是同意我这么做的……”
卢敬武适时打断了她的话,“这么多年莫说是这一件事,她又反对过您做的哪件事呢?杀母取子,然后再把表弟的女儿许配给我的儿子,这样你们钟家就可以永世屹立不倒。您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孩儿不佩服都不行。”
钟舜华受不住儿子阴阳怪气地对自己说话,她厉声质问道:“武儿,为了一个卑贱奴婢,你要记恨母亲一辈子是不是?”
卢敬武缓缓地点着头,“但凡入不了您眼的女人都是贱人,但凡关心我、体贴我的女人都是贱人,那您最疼爱的侄女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她是贱人中的贱人。”
“卢敬武!”钟舜华气得簌簌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卢敬武笑着摆摆手,“在呢,母亲有何指教啊?没有的话我倒是有一事请教母亲,您把寒汐做成人彘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怜悯之心?”
钟舜华毫不犹豫地回道:“那个女人毫无廉耻地勾引你,我怎么会对她有什么慈悲之心?”
“哦……所以说只要你有一点疑虑之心,就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做成人彘,还好我不是那没用的汉惠帝,不会被母亲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吓得半死不活。”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钟舜华声泪俱下,“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好?那寒汐仗着是你的贴身侍女,对你百般引诱。这是我亲眼所见,怎算是只有一点疑虑之心,你为了一个贱人,这么说自己的母亲,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心?”
卢敬武看到母亲椎心泣血的样子没有一丝怜悯,甚至觉得很可笑,“为了我好?算了吧……你只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心!你对付不了卿晨,制服不了父亲,你就来折磨寒汐,控制我,把我当作一个傀儡,握紧你手中的权力。你以为,你把我扶上督军之位,就万事大吉了吗?我告诉你,大错特错!若我登位,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减除你们钟家的羽翼,我会杀了钟婉露,毁掉一切凌驾于我之上的势力,你休想阻止我!”
钟舜华知道儿子对自己的成见已深,不想再多做解释,于是说道:“你要问鼎蒲炘州,说一不二也要后继有人才行,就算你恨婉露,或者说你恨她有我这样一个姑母,你也该让别的女人为你生下儿子,否则你的江山不是一代而亡吗?!”
卢敬武反问道:“一代而亡又如何?自古以来有哪一个帝王不希望自己的江山代代相传?可又有哪一个帝王实现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呢?百年……不,几十年之后我是会死的,万世相传的江山我又看不到,又何必在乎是不是把它传给我的儿子?”
钟舜华几近绝望地看着儿子,卢敬武却步步紧逼,“想控制完我,再控制我的儿子,你做梦!”
言罢卢敬武转身离去,守在门外的蓉慧看到他出来,连忙进去安慰钟舜华,卢敬武却在她身旁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不由出言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本来都以为自己够浑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浑……”他见卢敬武眼含犹疑,直接说道:“是慧姨让我留下来的,她怕你们母子再吵起来,求我留下来劝劝你。”
卢敬武问道:“那你劝吗?”
顾维清长叹一声,说道:“去喝一杯吧……”
顾维清将车开得极远,差不多就要出了金都边界,卢敬武也不言语,随他把自己带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酒馆。
眼看就要过年了,小酒馆里除了老板夫妇空无一人,顾维清给了他们一锭金子,让他们去光峰酒店借住一晚。金都郊外的小商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两?自然是忙不迭地领钱走人。
顾维清给卢敬武倒了一碗这家店里自称是最好的女儿红,可是卢敬武喝了一口就全喷了出来,“这他妈也配称是最好的女儿红?骗人的东西!”
顾维清不耐烦地说道:“你喝不喝?不喝可连这都没有了,我就带了那一锭金子,没钱再请你喝别的酒了。”
卢敬武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和裤兜,这才想起自己平时都不带银两,他只能重新端起那只破碗,闷头喝酒。
顾维清见他如此也埋头苦喝,待两人一起解决掉一坛酒后,他们都匍匐在桌上,顾维清指着卢敬武哈哈大笑,“你醉了……你这就醉了……”
卢敬武一掌打开他的爪子,“你才醉了呢……你醉了,我……没醉!我还记得寒汐……”
也不知顾维清听没听清他说的话,反正他笑咧咧地点点头,任由卢敬武摇着他的手臂,“别人不知道……可你是知道的呀……你说!寒汐……她勾引过我吗?”
顾维清又笑咧咧地点头,卢敬武气急,一脚把他坐着的破凳子踹断,顾维清“哎呦”一声,就笑呵呵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清晨,他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汽车从他身边驶过,他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揉着剧痛的额头,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还在昏睡的卢敬武,“醒醒,醒醒!我们得回去了……”
卢敬武最讨厌别人在他熟睡的时候打扰他,于是他打开了顾维清的手,嘟囔了一句,“滚!”
顾维清无奈,只能把桌上的那只破碗摔到地上,卢敬武被清脆的碎裂声惊醒,大喊了一声,“谁啊?!”
“你老子!”
卢敬武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见顾维清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不由追着他骂道:“你个龟孙子!你站住!你别跑!”
顾维清跑不过他,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卢敬武放开了他,两人先后上了车,顾维清揉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昨天本来想跟你说点什么的,喝了酒就什么都忘了……”
卢敬武指着他的鼻子狠狠说道:“你要是也想跟我废话,我就跟你绝交。”
顾维清嚷道:“哎,说什么呢?我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吗?”
卢敬武白了他一眼,“那你说吧。”
顾维清笑得意味深长,卢敬武见他这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果然是一番不靠谱的话,“你要是觉得婉露碍眼,把她让给我如何?这些年我也算是阅艳无数,可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婉露的。”
卢敬武莫名觉得好笑,点头说道:“好啊。”
顾维清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惊讶地问:“你真答应啊?”
卢敬武点头点得理所当然,“是啊……她在我这儿就是一枚眼中钉,若是在你那儿能是一块掌中宝,我何乐而不为呢?如果她只是我的表妹,我何必折磨她,又折磨我自己呢?再说,我们两个共享的女人还少吗?”
顾维清笑道:“那些女人怎么能与我们蒲西第一美人相比呢?只是……这事好像不是我们说行就行的,有四位尊佛在家中摆着,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卢敬武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这还不简单?等……”
顾维清笑得灿烂,“等什么?”
卢敬武忽然回过味来,“好啊你小子,原来在这儿等我呢!你知道我再恨那两位,也不忍心累及顾叔父和顾叔母,你就可以说我对别人的父母都心存一丝善念,为什么就不能善待自己的父母,是不是?”
顾维清一脸无辜,“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是跟你商量婉露的事呢。”
卢敬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顾维清尖叫:“啊!我开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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