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员外家，越走越是荒凉，温十俭难得的紧张起来。

“小溪，这一段荒无人烟的地方要足足跑上一天，前面才能有村子。中午不能停歇了。”

这一路上，程溪第一次见到温十俭的神情如此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咱们就不停。十俭，要是路好，就让大黑跑的快些。”

大黑是程溪给骡子取的名字。

程溪给骡子取了名字，温十俭觉得很有趣，却觉得没有必要，骡子肯定听不懂。但程溪“大黑大黑”的喊起来后，他也跟着喊，有时候他叫一声“大黑”，大黑打个响鼻，像是听懂了一般，他觉得很神奇。

“你能受得了吗？”

荒郊野外的路况很不好，要是骡子跑快了，车厢里会很颠簸。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温十俭不舍得让程溪在外面陪他了。

程溪却道；“你在外面能受得了，我在车厢里怎么会受不了。十俭，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要紧。”

温十俭知道程溪说的对，甩了甩鞭子，吆喝着大黑快跑。

就像温十俭说的，大黑跑了一上午，眼前的景色依然没有变化。

入眼的全是荒芜的山和田野。

中午骡车也没有休息，一直跑到太阳西斜，远远的看到前面有村子。

程溪才要松口气，就见前面小树林里蹿出一个人来。

“站住！”

温十俭不想停车，在这荒郊野外的，无论是遇到人还是野兽都是危险的。

但那人手里拿着棍子丝毫不退，温十俭有些犹豫。

程溪从车厢里看到那人，一颗心蓦地提了上来，等看清了那人，却喊道：“停车。”

温十俭下意识的攥住了缰绳，骡车停下了。

他看着站在小路中间的人，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挡路？”

离的近了，他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瘦瘦高高的个子，身材单薄，头发乱糟糟的绑在脑后，一张小脸儿黑乎乎的，只有一双大眼睛特别醒目。身上一件灰扑扑的衣服，补丁裸着补丁，直垂到膝盖那里，裤腿只到小腿肚下，露着一双纤细的脚踝。

一双布鞋破了好几个洞，露着黑乎乎的脚丫子，大冬天的看着就觉得冷。

来人挥了挥手里的棍子，冷声道：“你们看不出来我是做什么的吗？把你们身上的钱都留下，我就放你们走，不然……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虽然他哑着嗓子，但依然能听出带着几分稚嫩。

确实是个孩子。

温十俭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孩子不学好，居然敢打劫，真是岂有此理！念你还是个孩子，我不与你计较，你赶快让开！不然，我这车撞了你可不是好玩的！”

男孩子动动脚，紧了紧手里的棍子，大声道：“你要是不给钱，我就不走！你的骡子顶到我之前，我也肯定能打到它。你的骡子很贵吧？要是被我打坏了，岂不可惜？我只是要钱，不要你们的命！”

温十俭冷声道：“你看到我车头插着的旗子吗？我是去京城赶考的举子，你居然敢打劫我，不怕官府追究吗？”

举子上路，官府会发放路引和奉旨会试的旗子，只要插在车前，几乎没有山匪路霸抢劫。

因为举人是朝廷未来的栋梁，如果在路上遇到危险，朝廷会全力追查。再加上有钱人家有很多随从保护，没有随从的举人不是什么有钱人，打劫他们得不偿失。

所以温十俭和程溪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坏人抢劫。

没想到他们离京城还有七八天行程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山匪。

只是，这山匪年龄太小了。

山匪抬头看了看车子前头插的旗子，愣了愣，随后又大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给了钱，我就放你们过去。”

“你要多少钱？”

“我……你们给十两银子，对，给我十两银子我就放你们过去！”

“十两银子？”

温十俭冷哼一声，“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的！不信你就过来试试。”

他语气里的不屑毫不掩饰，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除草刨地，挑水劈柴，这些重体力活儿做了不知道多少，不信自己连个半大的孩子都打不过。

再加上有程溪在车上，他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这个孩子伤害到程溪一分一毫。

钱他也不会给。

他们的钱都是程溪跟父母一分一分赚来的，不能随随便便给出去。

他们走到这里，盘缠已经花费大半，等去了京城还要租房、吃饭，也没有多余的钱给人。

再说，这孩子也太贪心了，居然一张嘴就敢要十两银子，他总要给他点儿教训。

“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的厉害！”

那孩子双手挥着棍子就冲了上来，看上去有几分蛮力。

温十俭也扬起了鞭子。

“慢着！”

程溪从车厢里爬到了车前面，坐到温十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俭，不要莽撞。”

她冲着那孩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这大冷天的，为何在外面？”

那孩子看着程溪，眼神戒备，咬着牙道：“你不用啰嗦，你给了我钱我就走。不然，我起码让你们留下一个！”

程溪笑容不变，“你说说你要钱做什么，如果你说的理由能打动我，我就给你钱。要不然……我们两个打你一个，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我、我是会功夫的！你们两个也打不过我！”

程溪上上下下打量了孩子一番，会功夫？那更要跟他聊聊了。

“如果能不打，为何要打呢？你大冷天的出来要钱，肯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你说出来，如果是真的，我肯定帮你。”

“你愿意帮我？”

男孩子明显不信。

“当然。”程溪笑的更加温和，“天马上要黑了，咱们待在这里多危险呀！万一你没要到钱，又被野兽吃了，你家里的人怎么办？”

程溪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孩子的反应，果然，她提到家人的时候，那孩子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她再接再厉，“你把难处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不然，你一下子拿那么多钱回去，你家里人不会生疑吗？”

这孩子要打劫，还提前预警了，应该不是多么的穷凶极恶。再听他的谈吐，握着棍子的手一直在抖，应该是没有办法了才做这种事。

果然，那孩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话当真？你们会帮我？”

“当然，如果你想要我们帮你的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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