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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难画


  佛曰:放下。

                  以前看到过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个老和尚,佛理精奥,有一小和尚慕名而来,求取佛法,老和尚往钵盂中倒水,水满则溢,小和尚道:师父,水已满,为何还倒?老和尚说:钵中有物,不能再容,所以水满而溢;不放下心中之物,如何求经学法?小和尚听之顿误,弹身静坐,听其讲经。

                  我们往往知悉诸多人生大道理,但加以实施却难如登天,如若我当时就懂得“放下”这个道理的话,后面的路或许走得更顺畅一些,倒不至于自取耻辱。

                  “阿寻,我们分开吧。”

                  几天前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一语成谶,我尚还在惊愕中,泥塑一般,只得一双眼死死的盯视着他,喉咙里跟塞了颗枣核一样吐不出话来,半晌我才艰难的说道:“谢常飞,你说分开,分开是什么意思?你又要出差了吗?”

                  这种突如其来的惊惶令人无所适从,我转而下床开灯,昏黄的光线让我有如临于谷的压迫感,灯光应声而亮,一室亮如白昼,于灯光下我看清他的面孔,隐约的无奈之下藏着不可撼动的坚决,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我的身上,随后眉目一敛,说道:“王寻,我们在一起三年时间够了,而且,你现在还年轻。”

                  他都没有任何的解释,就直接将我打入万丈深渊,我心里咒骂谢常飞怎可狠心如斯,愤懑的情绪直将我逼入歇斯底里的地步,胸口起伏不断,我的气粗如牛,我说:“三年不够,一点儿都不够,我要的是一辈子。”

                  谢常飞眸色清冷,连嘴角都噙着一丝冰冷如铁的笑意,撸了撸袖子,说道:“王寻,做人不要太贪心。”

                  “我怎么贪心了?”我几乎是跳脚而言,双目喷火,“我哪里贪心,我一直都在痴心妄想,想着你有一天能够温柔相待,三年里,我为了你收敛了自己的性子,你让我往东,我从来不敢往西,你认为是对的,我唯有点头称同,你让我不要过于吵闹,我不吵你,不烦你,安静的呆在你的身边,三年了,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无非只想好好的跟你生活在一起而已!这样就算是很贪心吗?那————————那个女人呢,那个不要脸的,抢人丈夫的夫人呢?她又算得什么?她应该属于贪得无厌的吧。”

                  排山倒海的怒气让我全然失去了控制,我知道这样子很失仪,谢常飞心里一定嫌弃我,他花了三年时间把我打造成一个名门太太的模样,我只在旦夕便毁于一旦,看来,妒火实在是可怖的东西。

                  果然,谢常飞的脸阴暗到了极点,眸光凛洌,忽而冷冷一笑:“噢?那依你这么说,这三年来我算是委屈你了,那既然你这么委屈,分开不是很好的解决途径吗?”

                  谢常飞的话如涂满了毒液的刀锋以盛气凌人的姿态划破我了的心口,五脏六俯都在焚烮般的疼痛,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双手蜷成一团,克制自己千万不可再冲动,再语无伦次,因为这样下去的时候,我的结局会更加的惨烈,我不想跟他离婚,不要跟他分开,我得忍!

                  我的语气和软下来,上前拉住他的手,低声下气的说:“我不觉得委屈,做那些事我心甘情愿,每一件事都甘之如饴,真的,谢常飞,我不觉得委屈,你告诉我,我哪里做事了,我改——————我改行吗?改到你满意为止,好吗?谢常飞,我们不要分开——————谢——————”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即被手机清脆的铃声打断,这铃声跟毒针一样,刺到我纤细敏感的神经,我比谢常飞还要快一步,飞快的跑到床头,夺过了桌上响动不停的手机,依然是没有存名字,可是那个号码我印象深刻,甚至是根深蒂固,我想都没想就按了接听键,里面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了过来,“喂,阿非,你什么过来呢?我有点儿不舒服!”

                  谢常飞铁青的脸冷冷的逼视着,紧绷的嘴角吐出四个字:“手机给我。”

                  我紧握着不肯给,既而惨凄一笑,电话那头许是听到这头的声响,急急的问道:“你是阿非吗?”

                  “我不是谢常非,你是他的太太王寻!你呢?你又是什么人?阿非是你能叫的吗?”我顿了顿,看到他异常阴郁的脸,突觉痛快无比,我继续说:“做第三者很荣幸是不是,你这样子破坏别人的家庭你就不怕遭天遣吗?”

                  手腕一阵利痛,谢常飞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神阴蛰狠辣,语气中有股冷然的怒意,“够了,王寻,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手机被他辟手夺去,他旋即松开我的手腕,闭了闭眼睛,似在平息自己的怒气,电话没有挂断,他接起来对着那边说了句:“怎么了?”语气稍软。

                  我自然不知那个女人讲什么话,但我的直觉却告诉那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如若换作寻常女子,必然早已惊吓的挂掉电话,怎会一时镇定自若的坚守着呢?又或者她早已想好应付的话,对于我根本无所畏惧!

                  谢常飞的话很简短,他只是低声说了句:“我现在过去,你先叫林医生过来看看。”

                  他又要走了!他才回来家里不到几个钟的时候又要走了!而且,在我受伤的情况下,他跟我提出离婚的要求,他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是什么样的感受,会有什么样的伤害,完全没有!

                  完全没有!

                  我眼见他理了理自己的微乱的衣服,眼见着他越过我的身侧,再亲耳听到他用极冷的语气说:“王寻,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跟我说,我已经委托了律师办理此事。”

                  他定了定再说:“不要过于执着,那样只会伤了你自己!”

                  谢常飞走出门口的时候,我跟发疯的野兽一样扯住他的手,连同他的衣袖在内,我疯狂般的吼叫道:“你不许走,谢常飞,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你——————你这样子对我,你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姐姐!”

                  谢常飞有半秒钟的停顿,而后用力的甩开我的手,嘴角依旧冰凉:“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起步又要走,我再一次的往前扑,他的手仍然被人拉住,我几乎是半脆的身子,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裸露的又膝着地,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下,我说,紧拽着他的手,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说:“谢常飞,算我求你了,你不要我,不要跟我离婚好不好?好不好啊?我不想离婚,不想跟你分开——————”我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全因为这些卑微的请求而烟消云散了,我说:“你要跟谁在一起都好,我再也不会出声,不会有意见,你喜欢跟谁就跟谁,我知道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那个女人,我跟她道歉,好吧?我跟她道歉,谢常飞,你不能不要我的,我就只有你了————————”

                  我只差着磕头了,我只知道这是我这一生最狼狈,最没有出息,最耻辱的一天,那么卑微的请求着一个人,这个我只望了一眼便一直喜欢的人,我不信他能这样的冷酷,能如此无视我的悲伤,我的低微。

                  然而,事实的是,我完全是低估了他,也高估了自己。

                  他将我扶了起来,一根一根手指的掰开,那种感觉,像是有人把我身体里一样一样依恋的东西抽走,心血并齐,我连喘气都痛苦不堪,他的脸低垂着,没有看我,隐晦不明,我听到他说:“王寻,我以前认识的王寻骄傲自信,不爱哭不爱闹,有自我,你——————做回自己吧。”

                  他掰掉我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手完全的松开了我的身子,我像失去依靠的软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手重重的垂地,玉镯磕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这才勉强的回头看,玉碎了,坚硬如铁的玉质品碎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这样教我了吗?

                  旁边的女佣们站站兢兢在一旁,眼里却看戏般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着我如何被这家里的男主人抛下,他们的眼里,有些同情,有些嘲笑————————

                  我觉得我这一天唯一可恋的东西都长了翅膀,在夜里凉润的风里飞散而去,找不着了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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