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一时语凝，她语重心长的开口：“秋娘，我能理解你的不甘心，但是你想，你还年轻，你的生命不该止步于此，养好身体后，带着家人离开上京，有张家和姐姐给你撑腰，你后面的日子不会难过。”

“至于孩子……秋娘，你会遇到一名同你合心的男子，你会和他有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

秋娘紧闭着双眼，一行清泪顺着她枯槁的面容划过。

她蓦然睁开眼睛，那双如死水般的双眸中全是悲戚，“唐姑娘，您和夫人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怪罪你们，可是我甘心啊！那是我的孩子！我也知道，夫人想要抱全这个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仅仅只是个意外，可是唐姑娘在，它在我肚子里呆了六个月！郎中说胎儿已经成型，是一个男孩！”

秋娘说着，肩膀抖动着哭泣不止。

她刚刚小产完，身子骨虚弱，本不适合大哭。

唐棠搂着她瘦弱的肩膀，将女子揽在怀中安慰，“我懂，我都懂，秋娘，孩子只是个意外，你还年轻，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你还有以后，以后你还会有孩子。”

她虽然没有怀过孕生过孩子，却带过养过孩子，大宝二萌尚且不是从她肚子上掉下来的肉，两个孩子离开求学时，她也消沉了几日。

更何况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秋娘哭得不能自抑，唐棠劝说无效后，便也不再开口，秋娘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只能先让她稳住情绪。

唐棠不说话了，一味的安抚着秋娘。

外头小橘带了吃食回来，见梨儿和冬霜守在外面，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梨儿听着里面的动静拦下了小橘：“小橘，你先别进去呀，让秋小娘先发泄完情绪再说，另外，立即让人去请郎中过来。”

小产本就伤元气，再大哭一场，秋小娘的身子骨禁不住啊。

“对了，再把秋小娘的药给煎上，一会儿端来给小娘喝下。”

小橘点头，将饭菜放在一边，转身出去煎药。

梨儿和冬霜守在外面，等里面的动静下了，梨儿才进去询问：“二姑娘，秋小娘，饭食已经端来了，现在是否用饭？”

秋娘哭了一会后，那些积压在胸腔里的情绪去了一半，双眼肿的和核桃似得，还哭湿了唐棠一侧肩膀。

唐棠见她不哭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见秋娘情绪尚可，打趣一句缓解气氛：“可算是不哭了，若是再哭下去，这院子怕不是要被淹了。”

秋娘抽噎一下，不在言语。

梨儿将饭菜端了进来，冬霜跟在后面搬了一个矮几进来，眼瞧着是要在床上用膳的架势。

饭菜上来后，秋娘也没说话，也不抗拒，乖乖的吃了。

她配合，唐棠也得空吃点东西。

后面是郎中来诊脉以及喝药，秋娘和变了一个人似得，不论做什么都极其配合。

郎中把完脉后说：“小娘身子亏虚的厉害，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才是。”

“秋娘日后还能受孕吗？”唐棠问。

“只要小娘这些日子好好将养身体，可以受孕。”

有了郎中这句话，唐棠悬着心可算是放了下来，她就是怕以古时候的医疗水平，万一秋娘留下病根不能受孕，她这可不就是害了人。

送走郎中后，唐棠遣退下人独自留下和秋娘说话。

“你也听到了，你的身子没事，日后还能有孩子，我之前说的那些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沈长风是铁了心要为张宛月遣散后院，不论这份心意张宛月是否接受，他都是要做的。

沈长风爱的人是张宛月，这一点不仅唐棠看出来了，秋娘也看了出来。

秋娘是张宛月的人，在其他小娘被遣散出府时，是张宛月出面将她留了下来，秋娘已经见识到了男人的无情。

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她，曾经的风花雪月不过是她的幻觉。

秋娘依靠在床头，目光怅然，苦笑着想，她以为遇见了贵人，却不成想是一场劫难，她以为遇到了爱人，却不成想，自己在爱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

秋娘想明白了，她们这种人，能出风月场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想要乞求更多便如天方夜谭。

“唐姑娘，心死之人当如何存活？”秋娘突然问唐棠、

她那张枯槁的脸上无悲无喜，死寂沉沉。

唐棠突然想到什么，张宛月说过，秋娘入府时曾经是独宠，沈长风也并非如想象那般不堪，反而清隽逼人。

她能理解秋娘为何会爱上沈长风。

那样的人，光是一张脸便极具欺骗性。

唐棠默了一瞬，缓缓开口：“那就重新找一个目标，沈大爷不是你的良人，在命运的彼端会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你。”

“残破之人也配吗？”秋娘自嘲。

她早就不在有任何奢望了。

秋娘声音悲凉：“唐姑娘，你之前说的那些我答应了，你去照顾夫人吧，她身边更需要人，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哪怕是为了家人。

她从来就不是孑然一人，不论是卖身青楼为娼还是步入沈家为妾，为的都是家人罢了。

唐棠点头，她的确是出来的时间够长了。

让秋娘好好休息后，出门又嘱咐小橘好好照顾秋娘，有什么事到主院通知。

回去的路上，看着明媚春光，唐棠蓦然觉得身子冷的厉害。

偌大沈府，富贵无双，消磨了多少红颜枯骨。

秋娘是不幸的，同样她也是幸运的。

唐棠叹息一声，终是不在言语离去。

主院中，张宛月刚刚用完膳，正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雀儿担心她的身体便不允许她起身，主仆二人正僵持着，唐棠回来了。

雀儿知道姑娘不听自己的话，却极其听唐棠话，嘴快的告状：“二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正好快来劝劝夫人躺在床上好好歇息，奴婢嘴皮子都说破了，夫人也不听。”

张宛月嗔怪的瞪她：“你这丫头越发的嘴快，等棠儿离开我才找你算账。”

雀儿可不怕这个：“夫人若是不想绕过奴婢也要先养好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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