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打开门，果然看到贺震寰要仓惶离开，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窘态。

“小叔！”

“啊，景衍，我过来看看……”看看什么呢？一时找不到借口了。

“我们去隔壁你那边聊吧，苏翊，来！”贺景衍回身强拉上苏翊，又转身对套间里面的于诗妍说，“于医生，小舅妈，拜托您照顾下沫沫！”

“放心，你们去吧！”

三人来到隔壁贺震寰的那间病房，那父子两人都是一身的尴尬，贺景衍率先，大咧咧的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里，二郎腿一翘，忘了尊老爱幼的家训。

“小叔，苏翊，我说你们别站着，我看着头晕！”说着话，还揉了揉额角。

“苏翊，坐下吧！”贺震寰指了指沙发，自己并没有动。

苏翊挪了下脚步，“那个……”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您，也坐，哥说您的血压有点高，您快坐下吧！”

贺震寰觉得自己的眼角有点湿，为了掩饰，他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孩子，坐到我身边来！”

苏翊听话的坐了过去，但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他始终低着头。

沉默，难耐的沉默，就连贺景衍也不知道该起一个什么样的开头，让这父子两人打开心扉。

最终还是贺震寰先开口了，“景衍说，你绘画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有时间把你的作品给我看看！”

“好！”

这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贺景衍真是头疼，“我去看看沫沫，你们父子两人先聊！”

他起身要走，贺震寰和苏翊同时开口，

“景衍！”

“哥！”

贺景衍又坐下了。

“你们也都不要尴尬，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毕竟是亲父子，就算二十年从未谋面，也改变不的血浓于水！”

“我觉得你们都应该庆幸，二十年以后，能这样见面，虽然，有些戏剧性，但毕竟见面了！”

“小叔一生不娶，我想他一定为了能有苏翊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而高兴！”

“而苏翊呢，虽然，养父母视如己出，但我想，你也一直期待见到自己的生身父亲，当然，你心里可能会装着很多怨言，那就趁今天这个机会都说给你爸爸听！”

苏翊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怨言，他有吗？似乎，已经没有了，只是，让他开口叫一个几天前还是陌生人的贺震寰爸爸，他叫不出来。

“小翊，”贺震寰已经不再称呼他苏翊，也没有叫鹤鹤的小名，

“爸爸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一句对不起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苏翊摇了摇头，

“说实话，苦，我还真没吃多少，养父养母对我一直很好，尤其养母，她对我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要说吃苦，怕是姐姐比我吃的要多的多！”

苏翊这么一说，贺震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于苏沫，他有说不出的一种感受，单从莫清筱的角度来说，他觉得莫清筱已经离世，他该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替她照顾好她的女儿。

可是，偏偏苏沫又是苏炳生的孩子，而且还是那次强迫莫清筱有的孩子，他做不到一点不嫌弃。

好在，贺景衍这时开口了，“小翊”他也学着贺震寰的口吻改叫小翊了，贺震寰虽然没说，但贺景衍感觉到，小叔好像很介意这个苏姓。

不是姓氏的问题，只是因为姓苏！

当然，他也觉得这时候叫小翊，显得更亲切些。

“沫沫以后有我，我会加倍疼她，补偿她幼年时缺失的那些快乐，我相信你也会更疼爱她，因为她既是你的姐姐又是嫂子！”

苏翊苦笑一下，他还有机会么？不管什么时候，贺景衍都会暗示他，不要再去喜欢苏沫了！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过，即便他是他的弟弟，他贺景衍也不会将苏沫拱手相让。

苏翊觉得有点可笑，即便贺景衍想让，想退出，苏沫会接受他苏翊吗？

答案很肯定，不会！

贺震寰却不愿意多谈关于苏沫的话题，刚刚贺景衍离开的那一会儿，其实他想了很多，包括他想断然阻止苏沫嫁进贺家，不为别的，只为，她是苏炳生的女儿！

但是很显然，那样苏翊肯定会不满，他看的出来儿子和这个姐姐很亲，很在意她！如果他反对这门亲事，怕是儿子也不会认他了吧？

罢了，好歹苏炳生把他的儿子养大成人，还送进了美术界最为耀眼的学府。

他不会阻止贺景衍和苏沫的婚事，但却不愿意多谈苏沫。

“我听你哥说，你有个女朋友，且已经订婚，能让我见见她吗？”

苏翊深吸一口气，“再过过吧，我自己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且……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您的事儿！”

贺震寰一顿，满眼的希翼被失望取代。

贺景衍赶紧圆场，“这样，我约小李，由我来跟她说吧！”

“不用！”苏翊硬生生的说完又觉得不妥，“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但这事儿还是我亲自告知欣阳比较好。等过些天，我会带她来见……”低着头，半天才说，“来见爸爸！”

贺震寰先是一愣，他听到了什么，爸爸，儿子说，带女朋友来见爸爸！

虽然不是直接叫他，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够了，足够了，他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紧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

没有想要落泪，但不自觉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小翊，爸爸说了，要好好补偿你，就绝对会做到，不要怪我心狠，我当年确实不知道你母亲怀孕了！”

“如果，知道，我一定会把你接到身边尽到一个父亲责任的！”

“我不怪您！小舅妈也说了，是妈妈她……”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论如何，我都对不起你母亲，过两天，带我去她墓地看看吧，我要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好！不过……”

听到苏翊这个转折词，贺震寰愣了愣，不知道儿子这个不过后面是什么话，好在，苏翊没让他等待。

“我不要您的补偿，也不希望，您给我有什么资助和提携，以您在绘画界的威望，只要一说我是您的儿子，估计自然会有人给我抛橄榄枝,但我不想那样，我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打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贺震寰在绘画这个领域里有多出名，作为同一领域的苏翊自然很清楚，贺震寰随便练笔的一副油画，动辄就是几百万，甚至是千万起价。

曾经苏翊也梦想过能有幸见一见这位前辈，没想到他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贺震寰很欣慰儿子有这样的认知，明面上他可以不提携他，但不代表背后不帮他。

当然，这一切要在他看到儿子的画作之后，再来操作，说白了，他得看看儿子到底是几斤几两。

“小翊，你不让小叔在圈子里提携你，我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你要知道，如果让他给你指点一二的话，对你工笔的提升可是很有好处的哦！”

贺景衍适时的提醒到。

苏翊腼腆的一笑，“我怕被爸爸嫌弃！”

再次听到儿子说爸爸两字，贺震寰激动的手都有些颤了，

“不妨，小翊，拿作品来给爸爸看，爸爸会给你好好指点的！”

苏翊点了点头，“好！”

接下去又是沉默了，贺景衍觉得这会他应该离开，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他们父子比较好。

所以，站起身，并没有开口，而是直接往房门处走去。

这一次，病房里的父子两又默契到一块去了，并没有人开口挽留他。

隔壁病房的苏沫还没有醒，于诗妍一脸疲惫，她是一大早赶飞机过来的，还没有休息。

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大家都没有吃中饭。

贺景衍给楚旭打了电话，让他去安排饭菜，虽然疗养院里也有餐厅，但他觉得，怕是一起去餐厅吃的机会不大。

“小舅妈，”自从知道于诗妍是苏沫的小舅妈，他也不再叫于医生了。

“您到外面的沙发上躺下休息会儿吧！本来应该让人送您回酒店的，可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沫，“我怕她醒了以后，有什么状况，您在，我比较安心！”

于诗妍点点头，“那好，我在外面先歪会儿！”

苏沫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全黑了，房间里亮着一盏橙黄色的暖光灯。

一股饭菜的香味袭来，抽了抽小鼻子，她有点饿了，这是连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饿！

刚要起身，贺景衍就凑了过来，“你醒了？是要去厕所吗？”

“嗯！我小舅妈呢？”环顾了一圈没看到于诗妍，声音软糯糯的问。

“在外面吃饭呢！”

“哦！”穿鞋下地，眼睛搜寻着洗手间的位置。贺景衍扶着她过去，门口苏沫停住脚步，

“我自己可以，又没挂液体！”

贺景衍一顿，明显感觉到了苏沫的疏离，他有些怕，怕她的精神问题又严重了，可是看她的眼睛以及说话，又不像有问题。

顺从的松了手，“自己小心点！”

苏沫浅浅的一笑，进去，关门，贺景衍听到落锁的声音，困惑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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