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补船
“卫潇!卫潇!”白浅予抓住他的手臂,拼命喊道,可是昏迷中的卫潇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会醒的……”墨归云双手撑住地面,又咳了一口血,方道:“往生水镜失败了,他不会醒过来了!”
白浅予脑中“嗡”的一声,她勉强支撑住自己,哑声道:“为什么?”
“因为,”墨归云叹息了一声:“水不洁净了……”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上的一摊水迹中,深褐色的地板上,正有一只米粒般大小的虫子,在地上的水迹中缓缓爬动。
白浅予的目光也不由随着他看了过去。
“你是说,水里有这只虫子?”白浅予道:“可是,那碗水简七送来的时候我还亲眼看过,清澈透明,什么也没有。”
“也许,也许……”墨归云挣扎着想要说话,语声却忽的戛然而止!
两个人惊讶的看着那只先前还在水里慢慢爬动的虫子,竟然在一瞬间长大了一点!
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只颜色深得几乎要跟地板混为一色的虫子,却似乎又长大了一点,足有黄豆般大小!
“这,”白浅予失色道:“这地方寒冷得连鱼鸟都绝迹,这船上的虫子是从哪来的?”
“也许是船工们往船上搬运食物时,菜叶里带上来的吧。”墨归云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神色间疲倦已极。
刚刚施展完这样一个极其消耗功力的秘法,他几乎有些虚脱。
白浅予看了下四周,从桌上拿起卷书,猛的往地面上一拍,那只小虫子立刻躺在水泊中,一动不动了。
墨归云睁开眼睛,看着她手里握的书,急得脸色通红:“那是、那是《东极海志》,你这人,怎么随意毁坏书卷?”
白浅予拿起书卷,看了看,只见下方沾了些水迹,用衣袖擦了擦道:“这不就好了?”
“唉!……”墨归云看着她,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白浅予站起身来,将《东极海志》放回桌上,却没有注意到,那根沾过水的竹简上,水迹已经将墨字濡染,变成一团模糊。
而紧挨着那个字上下的两个字“@”和“”,也悄悄扭曲着,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和“”字。
白浅予放下书,看着墨归云:“小墨,你还好吧?”
“我还好,”墨归云仰起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我知道你心里更想问的是卫潇怎样了。”
白浅予赶紧点了点头。
墨归云苦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往生水镜’,那么我也不瞒你,这项法术,乃是用的上古禁术‘夺魄’之力,施法者和受法者之间,在用魂魄进行沟通,施法者通过强大的魂力将受法者将要散去的魂魄收拢回来,所以,所以……咳咳!”
他被水镜之力反噬后身体极弱,接连咳嗽了两声,这才接着道:“所以当水镜所用之水不纯净时,它必将侵蚀受法者的魂魄,卫潇的魂魄虽然被我强行收拢了回来,但是他的魂魄却受了损伤,所以他现下生命已是无忧,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醒来时又会发生什么?”
“那……”白浅失脸上微微有些变色:“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她盯着墨归云,呼吸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墨归云忽然一笑。
“白姑娘,我在寥落村受到鬼车攻击,差点儿性命不保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紧张过。”他顿了一下:“可见……你确是很关心他。”
白浅予心头忽的一跳,辩解道:“那不一样,小墨……那时我是初见你,可卫潇他,他陪我经历了很多生死劫难。”
墨归云垂下了头。
半晌,忽然一笑,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睛:“白姑娘,若是日后,我是说若是,我也陪你经历很多生死劫难呢?你是否会象紧张他一样,紧张我?”
他的目光象是两道能够穿透人心的光,却又柔和的并不十分逼人,白浅予心头一阵茫然,道:“日后的事,咱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墨归云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是啊,日后的事,咱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他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卫潇身上,喃喃:“你可真是幸运,能得她这般另眼相看,你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幸运。那么即便你日后失去了现在的记忆,或者是被唤醒了以前的记忆,你都无憾了!”
白浅予道:“你的意思是说,卫潇他可能会失去现在的记忆?或者唤醒以前的记忆?”
墨归云默默点了点头。
“是我的疏忽,”白浅予自责道:“那碗水我明明看过,可是也许那时我再多看两眼,就能发现水中的小虫子了!卫潇他,也不会受这般苦了!”
“白姑娘不必那么自责。”墨归云摇了摇头:“那碗水我也看过,可是以我这种修者的目光之锐,也没发现什么,更何况是你。”
“可是,也就更加奇怪了,”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水里的小虫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厨房内,简七正从手挥双刀奋力的剁着土豆。
门外忽然传来姜老鳖的声音:“简七!简七!”
简七连忙放下手里的刀,连围裙都来不及解,连忙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应道:“来了!来了!”
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砧板上,一只细小的芝麻大点透明的东西正从土豆中长了出来,然后,那东西慢慢变大,渐渐变成实体,约有米粒大小,正是一只跟白浅予之前在地板上所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小虫子!
简七奔出门来,只见姜老鳖正在指挥着一众水手修补船上的破洞。那船几经摧折,又被应龙从天而降用雷电击了一把,早已破烂不堪,船上千疮百孔,不但船上的桨轮坏了几个,就连舱房也都被损坏,门壁上破了好几个大洞。
水手们正抡着榔头叮叮当当的补船,姜老鳖一边指挥着:“这儿,这儿,把这儿再加加固一下!”“那边,再加根铆钉,对对,再插进根薄铁条!”一回头看见简七过来,又道:“小七,赶快去熬些骨胶来!”
简七应了一声,又乖乖退回厨房。
他先找了几根筒子骨,用锤子敲了几下,敲得细碎了些,又将碎骨头扔进石磨盘中,磨成骨粉,大锅中烧沸一大锅开水,这才将骨粉丢进去,细细熬胶。
那锅骨胶中,不知何时混入了细细的透明虫卵,漂浮在冒着热气的沸腾骨胶中,微微的游弋了起来……
简七熬好了骨胶,装好了一大盆端了过来,姜老鳖便指挥人手用骨胶填补木头间的烈缝,拿刷子一层层的刷骨胶。
大伙儿直忙了整整半日,才将大吉船修被结实,直等姜老鳖喊了声:“收工!开饭!”这才欢欢喜喜的挤进去了厨房去拿自己的一份盘餐,都饿得狠了,每个人拿起碗筷都是狼吞虎咽。
却没有人知道,在那些修补好的船体中,一些细细的黑褐色的虫子正从船缝中爬了出来,啃噬着修补完好的木头甲板,所过之处,无论多坚硬的木头都被轻易的蛀开……
舱房内,卫潇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如同睡着了一样安祥。
白浅予坐在床边,轻轻捧起他的一只手,抵住自己的下颏,看着他,目光温柔而沉静:“你想睡就好好睡吧,我知道你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放心,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这样可以你一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
她轻轻搓揉着他的手:“你看,你的手都这么凉了,我帮你捂捂,以前总是你帮我暖手,现在该轮到我了……小墨说他这次用往生水镜救你失败了,可是,”白浅予咬了咬嘴唇,忍住将要滴落的泪水:“可是我相信你一定会醒过来的,你那么坚强,你说,你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她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语声终于哽咽起来:“你要快点儿醒过来,卫潇,没有你,我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都很难过……”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鸟鸣。
那一声长鸣,划破长长的天空,仿佛穿破了一切寂寞与悲伤,向着船的这边传了过来。
白浅予站起身,走出门外,手搭凉篷朝天上望去。
天空微微有些阴沉,可是当她看见天空中远远飞过来的一只红色的小点时,心情忽然觉得好了些。
那个小点越来越近,可以看清是一只红色的鸟儿,飞到离船不远的地方,忽然收敛了翅膀,停在了船舷上,离白浅予不过几步远的距离。
它长着一身如火般绚烂耀眼的红色羽毛,头上还夹杂着一丝黄色,鸟嘴是白色的,两只鸟腿是红色的,有几分象火烈鸟,却比火烈鸟更加灵动好看,一双褐色的眼珠转动着,在船舷上昂首顾盼,十分美丽。
“好美的鸟儿啊!”白浅予不由赞叹出声,却不敢走过去,生怕惊走了它。
“你叫什么名字?”她对着鸟儿说话。
鸟儿转动着小脑袋,看着她。
“精卫,精卫!”它叫了起来,似乎在应答着她。
白浅予抬起手臂,那只鸟便飞了起来,落到她的双掌之中,在她的手掌上来回踱了几步,鸟爪子挠得她的掌心直发痒。
白浅予咯咯笑了起来。
“看样子心情不错啊,我还以为离开卫潇你连笑都不会了呢!”墨归云一袭白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海风吹动着他的长发,他的目光凝定,却不知是在看鸟儿,还是在看她。
那鸟却似被他的语声惊动,“扑啦”一声飞了起来,展开双翅飞上远远的天空,很快便消失无踪。
“你把它惊走了!”白浅予嗔怪道。
“我没有惊走它,”墨归云沉声道:“那是只精卫鸟,是炎帝之女淹于海水中精魄所化,从此誓不饮此川之水,所以即使我不出现,它也不会在这儿停留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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