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怜身是眼前人

听到陆芊晴那么说，要跳楼的那个男子终于转过身来。

陆芊晴看着那张风尘仆仆的脸，他的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可是脸上却布满着生活的艰辛给他留下的痕迹。

陆芊晴想是不是天下的父亲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饱经沧桑的脸庞，陆芊晴看到这样的一张脸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她忽然想起从前，陆成宇还在的那些日子，他每天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父亲是没有办法，他因为没有上过大学，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城市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立足之地。唯一的途径是更加努力的工作。

为了不让其他人指着自己的脊梁骨，说自己吃软饭，于是他辞去了在豪尚生产工人的工作，跑到距离家不远的电焊厂里做焊工。最后经过自己的一番努力获得了苏兆为的认可。

尽管后来陆成宇不在过那种底层工人的工作，可脸上的沧桑却再也没有办法改变。

为人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呕心沥血，不计回报，陆芊晴面对着这样一位为孩子走向极端的父亲，不由自主的软下声音来。

“你别冲动，我已经让人把钱尽快的送来了，你如果要跳的话，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再没有了父亲，对她的病来说，无益于雪上加霜。做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陆芊晴的温柔感动了台上的那个工人，他冲着陆芊晴大喊：

“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选择这样做，小敏，我真的是对不起你，都是我没用啊，都是我没用。”男人激动的蹲下身子，用双手猛烈的捶着地面。

男人的心情本来就很激动，现在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更加的不理智了，一心想要拿到钱去救女儿的命。他猛的站起身子，冲着人群喊：

“钱，我要的钱呢？”

这边陆芊晴一听到男人问自己要钱，就急忙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箱子，她手脚麻利的快速打开箱子：

“这里是三十万，全都给你，你拿去给女儿看病，我们只求你赶快下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向那个工人，工人看到了钱，他淳朴的笑了笑，伸出手：

“小敏有救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男人并没有意识到陆芊晴的动作。

陆芊晴看了看男人，又不动声色的走近了一些，那个工人也同时蹲了下来，他本想伸手够那个箱子，却在这个时候，男人的手机响了。

男人不明白还有谁会给自己打电话，除了医院，一定是女儿出了什么事，医院才会打电话给自己。

他放弃了去拿那个钱箱子，转过身子，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手机，放在耳边接听。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都噤声了，静静地站着看着男人一系列的动作。

陆芊晴也在静静地等着他，仔细的观察着男人的动作。就在这个时候，那人脸色一变，好像遭受着巨大的痛苦，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凝重，他抿紧了嘴唇，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就在下一刻，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痛苦，难以置信的大声冲那头喊：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我的女儿不会死的，绝对不会的。你们不是说只要凑够了钱，就可以给她做手术了吗？现在，我的钱凑够了，你却告诉我，我的女儿去世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男人冲着电话，一通乱喊，最后，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伤心欲绝的将手机砸到了地上。

可怜的手机因为承受了主人的极度悲伤在砸到地上的那一刻变得支离破碎。

“小敏，你为什么不等一等爸爸，为什么这么早就要走，爸爸妈妈拿到钱了，可以给你看病了......”

周围的人虽然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从男子的话语中已经隐隐地猜测到了。无非是，钱凑到了，女儿却去世了。

事实也果真是如此，电话是医院来的，医院通知他，他的女儿小敏因为病情加重，抢救没有过来，现在在医院，让他们去认领。

那个父亲一生所有的耐心终于在那一刻烟消雾散了。

他绝望的站起来，冲着高处嚎哭，眼泪不住的冲刷着那苍老的面孔。人群中一阵唏嘘。

陆芊晴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什么比至亲的人离去更让人难过的。那个人在顶楼待了一整个上午，满心希望的凑够钱去救女儿，却没有想到等来这个结果。钱来了，可是他的女儿已经等不及，离开了人世。

神情恍惚的工人朝着楼下看了一眼，下面是他焦急的妻子，他的妻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的消息。

和以前的他一样，抱着满心的期待，期待着救回自己的女儿，然后就可以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再也不可能了，女儿走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她还在等着父亲去救她。为什么，她不能再等一会儿呢？就一会儿？

想到这儿，他好像看到了病床上的女儿，虽然，疾病缠身，可是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可爱，他的身体摇摇晃晃，逐渐走向了楼的边缘地带，突然脚下失足。

下面的众人都惊呼着捂住自己的眼睛，人群中惊现大声的呼喊，那男人的妻子更是尖叫，她记得丈夫说过，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的老总，就可以拿到钱的，怎么会这个样子？

离得最近的陆芊晴最先反应过来，飞快的跑过去，扑身爬到地上去拉那个人的手，企图把他拽上来，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抵抗的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坠力，就连她自己也被一点一点的拉向边缘地带。

陆芊晴很多年前就目睹过这样一场悲剧，她不能再看到这样一个人再一次重蹈覆辙。

在周边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陆芊晴只知道她一定要先拉住他，绝对不能放弃。

她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试图去拯救他，不想在一天之内看到两个人的死亡。

她竭尽全力的喊到：

“你一定不可以放手，抓紧了，千万不要放弃，一定会把你救上来的。”

因为过于用力，陆芊晴的整个脸已经变得通红，声音也有一些嘶哑。

身边的警察看到陆芊晴以一人之力拉住了一个成年男子，也迅速的做出反应，纷纷上前拉住陆芊晴，众  人都在跟那个男人说抓紧了，不要松手。

陆芊晴的皮肤本来就很嫩，现在因为过重的坠力，已经隐隐可见她手上已经被勒出了淤血，通红一片。

在这紧急关头，她已经没有了知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抓住，千万不能放手。

男人的身体悬挂在半空中，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一直在摇摇欲坠。他不时的看看楼下，自己却无能为力。

下面围观的人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要跳楼的人忽然就坠了下来，然后，在危急的关头，他的下落停止了。

就看到公司经理的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外面。

顶楼的情况万分危急，很多人都希望能把他救上来。

可是因为那个父亲自己一上午待在楼顶，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的的集中，又听闻如此的噩耗，早已经体力透支了，他实在是太筋疲力尽了，真的是坚持不下去了。

陆芊晴只记得，他挣扎在半空，朝上咧了咧干的出血的嘴唇，对着陆芊晴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她好像忽然就有了预感，这三个字，就好像是最后的离别。

她多么害怕这样的场景，她对悬在半空中的人喊道：

“你听我说，你的妻子还在下面，她还在等你......”

可是没有用，那个男子真的没有力气再上去了，仅靠他们连个人根本就拉不动这个常年在工地劳作，身强体壮的人。

楼下刚才已经有人上来了，马上就来人了，陆芊晴告诉自己，一定要拉住。

可是那个男人已经撑不住了。

他微微抬头，然后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样微笑着，用最后的力气从陆芊晴的手里挣出自己的手，终于从楼顶掉了下去。

终于摆脱了这所有的烦恼，可以和自己的女儿相逢了。

“不要啊！！！”陆芊晴意识到男人做了什么后，惊叫出声。

陆芊晴看着楼下坠落的身影，她不敢去看最后会是怎样的悲惨场景，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还是颤抖的，她无处安放自己的那双因为去拽跳楼者而被抓的通红的手。

还依然是火辣辣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她坐在了地上，不管这尚未完工的楼顶还是怎么的泥土飞扬，水泥和石灰还怎么没有抹均匀的外表。

就像她当年亲眼看到陆成宇被那辆出粗车顶到半空中，最后重重摔在雪后泥泞不堪的地上。

她知道自己还是永远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永远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她被夺去了呼吸一样，空气变得窒息，陆芊晴眼前一黑，她痛苦地捂住胸口，额头出了大量的冷汗，她脸色惨白，心里也是绝对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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