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伤得比你更深。

——

吕阳瞬间就火了，任务也忘了交，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站在那两人面前。

“……你想得那么简单。”风晚翠的话甚至还没说完，被他冲过来一打断，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便又摆出了无所谓的表情。

殷不离单手撑地，从台阶上站起来：“你自己考虑清楚。”说完拍屁股就走。

双旦活动还在继续，门派里本来就很少有人逗留，夜深了更加是空空荡荡，于是吕阳也不怕被人听到，直截了当地问：“你不是不舒服吗？”

叶柔竹：“躺了一会儿好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吕阳有点咬牙切齿：“那家伙知道你是谁？”

“嗯。”

风晚翠和滚来滚去的关系，一向只是仇富者联盟小群里四个人的秘密，后来多了一个黑驴蹄子，此外就再没人知道了，连鹿娇牙都不知道。

然而现在叶柔竹却告诉他，殷不离也知道。

吕阳顿时有种私人领域受到了侵犯的强烈愤怒感，刚要开口，叶柔竹竟然抢先了：“你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你说我没有资格生气？”

“对。”

“你说我没有资格生气？”吕阳再次强调地反问。

叶柔竹淡淡地看他一眼：“这是我的事，不是吗？谁规定我的秘密只能被你们三个知道？再说了，你气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问，就先生气了，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吕阳仿佛不认识了似的看着她。

叶柔竹：“或者说，你和那些直男癌也没什么不同，谈起恋爱，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物品怎么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社交呢？”说完还笑了笑。

吕阳满脸不可置信，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叶柔竹，那么冷静，那么尖锐。

他脑袋里一片混乱，半天才堪堪理清头绪，揪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叶柔竹却冷漠地拒绝了回答：“我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公平，我想知道的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你想知道的，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

“谁知道呢。”

有玩家从远处跑过来，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等那人交接完任务又跑开，吕阳才问：“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叶柔竹好整以暇地笑笑：“我又不傻，你拿你对我的那套说辞，去换个妹子试试，有一个信你的，就算我无理取闹。”

吕阳哑口无言，垂着头，半晌长叹一声。

“你以为我不想相信你吗，”叶柔竹说，“我比谁都想，但我做不到啊，你明明就在骗我，却要我戳瞎自己的眼睛去相信你吗？”

吕阳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对她竖起手掌：“好，既然你说你也想相信我，那这次就让我把话说完。”

可不想这时候风晚翠却眉头一皱，抬手摸了摸耳朵：“我手机在响。”接着便恢复了AI模式。

吕阳：“……”

一种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发泄不出去的感觉，简直让人想揍点什么出出气！

揍掌门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走下广场，去揍木桩了。

揍了半个小时木桩，叶柔竹还是没上线，吕阳绝望了，把自己挂在木桩上，眼神空洞地不知望着何处。

直到第二天晚上大家又在讨论副本时，他才从黑驴蹄子口中得知了昨晚电话的真相。

“滚滚家里出了点事，挺大的事，她昨晚就连夜请假回去了。”

帮里的大家自然免不了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但黑驴蹄子在这事上很有分寸，多的一概不透露，以至于吕阳没法暗中观察，只能拉下脸来主动密聊她。

白潇潇首先对他的不知情表示了极大的震惊，反而问他和叶柔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家里出事他居然会一无所知，吕阳本不想和她解释——连正主那边都还没解释清楚呢，哪儿有空跟她啰嗦啊！可白潇潇态度坚决，说万一小柔就是专门为了躲你呢，我怎么能出卖她，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从我这儿得到消息。

无奈，吕阳只好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挑着重点给她复述一遍。

【密聊】黑驴蹄子悄悄地对你说：人渣！

【密聊】你悄悄地对黑驴蹄子说：我都说了这是误会！我现在就是要抓紧时间跟她解释！

【密聊】黑驴蹄子悄悄地对你说：呵呵，解释什么，解释你其实并不爱你现实中的女朋友只是出于责任心所以不能分手希望小柔不要介意做小三？你TM有多远滚多远吧！

【密聊】你悄悄地对黑驴蹄子说：我没有别的女朋友！你脑洞大留着去脑补你自己的人生，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密聊】黑驴蹄子悄悄地对你说：那你就是个妈宝咯，你妈妈很爱很爱你吧，所以很讨厌小柔吧，对她来说，小柔就是你们之间的小三吧？所以她才会为了小柔和你吵架，才会没收你手机咯？

吕阳打字的手顿时僵硬了。

【密聊】黑驴蹄子悄悄地对你说：妈宝也是人渣，滚！

白潇潇无情地拒绝了向他透漏叶柔竹的去向，甚至还戳破了他一直以来都不敢承认的心事，吕阳第一次意识到，过去那些哭着承认配不上他的女孩子，或许伤得比他更深，在他不敢反抗母亲的那些年里，他以为自己也是受害者，殊不知，自己只不过是另一个加害者——以沉默纵容的方式。

叶柔竹有什么义务忍受这一切？白潇潇又有什么义务理解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退缩了。

如果自己的反抗，要以另一个人的痛苦为代价的话，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啊，没有哪个姑娘，生来就该成为他借以反抗母亲的工具不是吗？

分手吧，如果不分手，这样的事以后只会更多，何必要去伤害更多一个人？

【密聊】你悄悄地对黑驴蹄子说：我知道了，是我的错，这次的事结束以后，我会和她提分手。

【密聊】黑驴蹄子悄悄地对你说：这还差不多。

【密聊】你悄悄地对黑驴蹄子说：但在我和她当面正式分手之前，我还是她男朋友，如果她家里真的出了事，我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所以请你告诉我，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过了好一阵子，黑驴蹄子才回答：“萧大哥说她妈妈病重，想见她最后一面。”

吕阳：“……”

黑驴蹄子又发了一个城市名给他，说：“我能指望你点什么吗？”

吕阳瞬间被逗笑了，发了个OK，光速下线，打开了12306。

在他订票收拾行李的时候，叶柔竹已经坐在尬聊的饭桌上忍耐濒临极限。

今天中午她背着行李打车赶回到家，已经是彻夜没睡，一路都在担心赶不上见妈妈最后一面，好不容易跑上四楼，敲开了门，给她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爸爸在电话里说“病得话都不能说了”的妈妈。

叶柔竹呆立在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

叶妈妈倒是反应很快，脸上熟练地堆起了笑，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傻站起搞哪样，赶紧进来啊。”就将人拖进了门。

“妈，你……没得事？”屋里开着被炉，叶柔竹一边摘口罩围巾帽子等等，一边懵逼地问。

一个半大男孩从房间里出来：“妈，再给我两百块钱。”看到她，也愣了一下：“姐。”

叶柔竹冲他点点头，低头在鞋柜里找拖鞋，没找到，就问：“我拖鞋咧？”

叶妈妈头也不回，从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两张钞票，拍在儿子手心里，埋怨道：“就晓得乱花钱。——那边客人嘞随便穿一双。”

回自己家居然要穿客用拖鞋，叶柔竹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比这更不对劲的事还没搞清楚，也就顾不上纠结这许多了，随便捡了一双换上，转身继续追问：“妈，你是没事哦，还是根本就没事，我听我老者说得你就像……”

叶妈妈脸上堆着笑——这种笑她以前只在妈妈面对领导的时候见过——说：“我没事！就是太多年没见到你，怕你不愿意回来，才和你家老者商量起，用只个办法把你骗回来。”

“……妈！你们这是搞哪样嘛！”叶柔竹意识到自己被涮了，不高兴地，“你们没事不要骇我行不？我连夜请假坐车赶回来，你们——”

叶爸爸这时也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小柔回来哦啦？好像瘦哦点，是瘦哦点哈？”

叶妈妈笑得像一朵花：“确实瘦哦点，瘦点好看，以前太胖了。”

叶柔竹内心藏狐脸，心说怎么这次回来你们的态度变得这么奇怪，难道真有远香近臭这一说法？我四年没回家，他们反而不嫌弃我了？另外我的体重和四年前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要站这点，去把东西放好来厨房帮忙。”叶妈妈见她发呆，就催促了一声。

“……我想先睡一哈。”

叶妈妈随口说：“睡哪样哦，大白天嘞，我这点还在做饭，你回来哦也不帮哈忙。”

叶爸爸却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睡一哈嘛，脸色差得，还有黑眼圈哦，你一个人又不是做不来。”

叶妈妈恍然意识到什么，忙改口：“是嘞是嘞，你克睡一哈，一哈儿吃饭哦再喊你起来。”

叶柔竹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看妈妈，妈妈转身回厨房炒菜，看爸爸，爸爸转身回客厅看电视。

“你不是要睡觉咯嘛，赶紧克睡啊。”弟弟也说。

……这个家里，肯定有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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